伊丽莎白的身影在古堡那间可以俯瞰永恒虚空的露台上凝聚。她手中把玩着那颗由江淮拼死带回的“泪晶”,冰冷的晶体在她苍白的指尖流转,内部封存的滔天悲伤与怨恨,对她而言不过是些许滋味的点缀。
但她的心思,却并不全在这“泪晶”之上。
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碧眸,此刻已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幽潭,只是其中偶尔掠过的微光,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露台下方的虚无中,星辰的流转似乎比往常更快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锈蚀之痕……”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露台上显得空灵而冰冷,“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被引导至如斯地步……”
她回想起意念降临剧院时,感受到的那股来自收藏家试图染指她“所有物”的怒火。更回想起刚才,在“哀嚎之眼”崩溃前那一刻,清晰地感知到的那股从江淮双手爆发出的、带着疯狂饥饿与锈蚀意味的力量波动。
那不是她赋予的力量。那是属于“钥匙”本身,在极端压力下,被那个仆从以某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撬动了一丝真正的“门扉”之力——尽管那扇门后的力量,是如此的混乱、危险且充满毁灭性。
“命运的变数者……”她重复着收藏家对江淮的称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一次,却少了几分讥讽,多了几分深思。
她一直都知道江淮的特殊。那份吸引异常的特质,那在绝境中总能爆发的韧性,都让他成为绝佳的“钥匙”胚子。她给予庇护,赐予力量,引导他接触裂隙,一方面是为了利用他的特质感知“源血之泉”的方位,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一种近乎养蛊的方式,打磨、淬炼这把钥匙,看他能否承受住一次次冲击,最终达到能够开启那扇“门”的强度。
她预料到他会成长,预料到他会挣扎,甚至预料到他可能会产生异心。这些都是计划中可以容忍的变量。
但她没有预料到,这把“钥匙”会如此之快地,开始尝试以自己的意志,去触碰锁孔,甚至……试图反过来影响锁孔的形状!
主动引导“锈蚀之痕”?这不仅仅是勇气,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力量本质的敏锐感知和驾驭天赋。这超出了她最初的估算。
“依赖我的力量,终有极限……”她曾这样告诫他。可他似乎听进去了,并且走上了一条她未曾明确指引,却隐隐期待的道路——一条更加危险,但也可能更快触及核心的道路。
古堡深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仿佛某种琉璃器皿不堪重负。伊丽莎白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基石”的动荡又加剧了一分。时间,确实不多了。
收藏家的窥探,“虚无之影”的警告,还有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对“源血之泉”虎视眈眈的古老存在……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她需要这把钥匙尽快变得有用,而不是在无尽的测试中损毁。
也许……是时候调整一下“打磨”的方式了。
她指尖微微用力,“泪晶”在她手中化为齑粉,其中蕴含的精纯负面能量被她轻易吸收,化作一丝细微的补充,流入古堡近乎干涸的脉络。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她的目光穿透古堡的重重壁垒,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出租屋里,一边处理着伤势,一边可能还在琢磨着如何“驾驭”那危险锈蚀痕迹的年轻身影。
倔强,敏感,不甘被掌控,却又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潜力……一个有趣的,也越来越危险的仆从。
“江淮……”她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冰冷的碧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那里面有关注,有算计,有身为上位者对棋子的绝对掌控欲,但似乎,也混入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对于“变数”本身的好奇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她转身,黑色的裙摆曳过冰冷的地面,如同流淌的夜色。
“下一次,‘门’的投影,应该可以让他尝试接触一下了……”她心中做出了决定,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让我看看,你这把试图自己开锁的钥匙,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又能为我,带来怎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露台的虚空之外,一颗遥远的、黯淡的星辰,忽然异常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仿佛被无尽的永夜彻底吞噬。
伊丽莎白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
风暴将至,而她,需要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听话的钥匙。如果不够听话,那至少,要确保他最终指向的,是她想要开启的那扇门。
至于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她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扬起。
那正是,观测“变数”最大的乐趣所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