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浪人之家
“浪人之家”隐匿在码头区一片废弃仓库的深处,没有招牌,只有一扇锈迹斑斑、需要特定节奏敲击才会打开的厚重铁门。门后是另一个世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混杂着汗味、烟味、廉价酒精和一种赤裸裸的贪婪气息。老虎机刺耳的铃声、骰子撞击骰盅的闷响、牌桌上压抑的欢呼与咒骂,构成了一曲堕落交响乐。
江淮穿着叶雪找来的、带着鱼腥味的旧夹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叶雪紧张地跟在他身边,低声道:“我打听过了,阿鬼通常在最里面那张扑克牌桌,玩得不大,但输赢很执着。”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各种不善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审视和漠然。江淮能感觉到口袋里那叠用于“撬嘴”的额外现金的重量,也感觉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他不断在心里默念莉莉丝提供的关于阿鬼的信息:好赌,贪财,近期手头宽裕,可能在夹带私货。
在最角落的一张绿色绒面牌桌旁,他们找到了目标。阿鬼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袋深重,手指被烟熏得焦黄,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牌,嘴里骂骂咧咧。他面前的筹码不多,显然运气不佳。
江淮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旁边观察了一局。阿鬼输掉了底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发现已经空了。
机会。
江淮对叶雪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到吧台,买了两包阿鬼常抽的那种廉价香烟,然后自然地走到牌桌旁,在阿鬼身边空着的座位坐下,将一包烟推到他面前。
阿鬼愣了一下,警惕地看向江淮:“你谁啊?”
“一个想跟你谈笔生意的人。”江淮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老练,“听说‘海蛇号’上,有机会带点‘特产’?”
阿鬼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毒蛇一样盯住江淮,上下打量着他:“小子,你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急着否认。”江淮将另一包烟也推过去,下面压着几张百元大钞作为“诚意”,“我听说你路子广,最近手风也顺。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门路弄点……不容易买到的东西,价格好说。”
阿鬼看着那几张钞票,又看看江淮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脸,以及他身边那个明显是不良少女打扮的叶雪,眼中的警惕稍减,贪婪开始抬头。他飞快地将钞票扫进自己口袋,叼起一根江淮递过来的烟。
“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阿鬼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等我玩完这局。”
江淮点点头,耐心等待。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又一局开始,阿鬼的牌运依旧很差,很快又输光了面前的筹码。他骂了一句,站起身,对江淮示意了一下,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江淮和叶雪跟上。洗手间里弥漫着刺鼻的氨水味,只有一个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说吧,想要什么?”阿鬼靠在洗手池边,直接问道。
“月夜家通过‘海蛇号’运的东西。”江淮也不再绕弯子,“我需要知道是什么,怎么运,有没有……账本或者记录。”
阿鬼的脸色猛地一变,刚才那点贪婪瞬间被惊恐取代:“你他妈是条子?还是对家派来的?!”
“都不是。”江淮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个需要一点‘保险’的人。月夜家得罪了我,我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放心,东西到手,我们两清,绝不会牵连到你。”
阿鬼眼神闪烁,显然在急速权衡。他确实在利用职务之便夹带私货,但这和直接出卖东家是两回事。月夜家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不可能!”阿鬼断然拒绝,转身就想走。
“听说你欠了‘毒蛇帮’不少钱?”江淮冷不丁地开口,这是莉莉丝情报里附带的信息,“如果他们知道你这几个月其实有钱还,只是拿去赌了……”
阿鬼的脚步僵住了,额头渗出冷汗。毒蛇帮追债的手段,比月夜家更直接、更血腥。
“给我五千……不,一万!”阿鬼猛地转身,眼神凶狠,“现金!现在就要!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江淮看着他那色厉内荏的样子,知道突破口已经打开。他拿出准备好的、用橡皮筋捆好的一万现金,在手里掂了掂。
“信息值这个价,我自然会给。”江淮盯着他的眼睛,“但如果你骗我,或者事后向月夜家告密……毒蛇帮会知道你的下落,我保证。”
阿鬼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叠现金,眼中挣扎片刻,最终一把抢过钱,塞进内衣口袋,语速极快地低声道:“‘海蛇号’底舱有个暗格,不在货单上。每次出航前,会有人送来一些密封的金属箱放进去,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打听!航线是固定的,但在公海特定坐标会有一艘小船来接货!我只负责在接货时配合一下,其他一概不知!”
“接货方是谁?有什么特征?”江淮追问。
“不知道!每次都蒙着脸!船也没标志!”阿鬼烦躁地说,“我就知道这么多!钱我拿了,别再找我!”
说完,他像是怕江淮反悔,急匆匆地冲出了洗手间,消失在嘈杂的赌场中。
江淮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握拳的手心里全是汗。叶雪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不过,我们真的拿到了?”
“只是开始。”江淮冷静地说。暗格,密封金属箱,公海交接……这些信息指向了更严重的走私行为,可能是军火,也可能是违禁品。但这还不够,他需要证据,需要拍到交接过程,或者拿到箱子里东西的样本。
这意味着,他可能需要……亲自上“海蛇号”。
一个更加疯狂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离开“浪人之家”,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虽然混杂着工业废气)的空气,江淮感觉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暂时醒来。但他知道,真正的噩梦,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来自 林清许 的未读信息,时间就在他进入赌场后不久。
林清许:“江淮,咖啡馆……可能要保不住了。房东下了最后通牒,一周内不按新租金签约,就强行清场。另外,今天有几个看起来像混混的人,在店里坐了一下午,什么都没点,只是盯着我看……我有点害怕。”
信息的后面,跟着一个努力显得坚强却难掩无助的表情。
江淮看着这条信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月夜绫的触手,正在毫不留情地收紧。
他抬起头,望向码头方向那片漆黑的海面,那里停泊着包括“海蛇号”在内的无数钢铁巨兽。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更快,更狠。
第五卷的冒险,从赌场的阴影走向了走私船的甲板。江淮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少,而赌注,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