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短缺的危机被巧妙化解,如同卸下了背负已久的沉重枷锁,霍天渊得以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小比前最后的冲刺中。丹药的辅助,让他的灵力积累速度有所提升;充足的符纸玉石,使得阵符的储备稳步增加;而通过“聚灵陷阱”获得的稳定收益,也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步入正轨,可以心无旁骛地提升实力时,一种无形却更为沉重的压力,如同逐渐弥漫的浓雾,开始悄然侵蚀他的内心。
距离小比,仅剩最后十天。
倒计时的迫近,像是一根不断收紧的弦。往日沉稳的心境,开始泛起波澜。夜深人静时,杂役房的鼾声依旧,霍天渊却常常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场景:擂台上,面对强敌,自己手段尽出却依旧惨败的景象;实战演练中,因一步之差,与晋级失之交臂的懊悔;甚至是想像着自己依旧穿着这身杂役服饰,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默默离开演武场的凄凉……
“前百……我真的能做到吗?”这个曾经无比坚定的目标,此刻在巨大的压力下,竟显得有些虚幻。数千外门弟子,藏龙卧虎,他一个炼气四层的杂役,凭什么脱颖而出?仅仅依靠那尚未经过真正考验的阵法和身法吗?自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生根发芽。
这种心态的失衡,很快便反映在了他的修炼上。
一日黄昏,他在后山僻静处练习火球术的压缩控制。以往,他能够心平气和地引导灵力,将火球稳定在拳头大小,内部能量凝而不发。但今天,他心中烦躁,急于求成,试图强行将火球压缩至鸡蛋大小。结果灵力输出骤然失控,“轰”的一声闷响,那高度压缩的火球在他掌心附近猛然炸开!
炽热的气浪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胸口一阵气血翻腾,整条右臂衣袖被烧得焦黑,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传来钻心的疼痛。若非他反应够快,在最后关头偏转了大部分冲击,这只手恐怕就要废了!
看着自己焦黑颤抖的右手,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霍天渊颓然坐倒在地,额头沁出冰冷的汗珠。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后怕与惊醒。
“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失。这次意外,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他从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中短暂脱离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心态的失衡,毁掉了自己最大的依仗——这双用于刻画阵符、施展法术的手!若真如此,莫说前百,就连参加小比的资格都将失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霍天渊紧紧攥住受伤的右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态,是修行路上与实力同等重要,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更为重要的因素。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因心魔作祟而功亏一篑?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首先找到了杂役处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据说见识过不少风浪的刘老管事。刘老管事须发皆白,修为不高,但眼神总是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霍天渊没有明说小比的压力,只是委婉地请教,在面对关乎命运转折的重大关头时,如何才能保持内心的安定。
刘老管事眯着眼,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慢悠悠地说道:“小娃子,急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修行路长着呢,一次成败,决定不了一生。老头子我见过太多一时风光无两,最终泯然众人者;也见过不少起步维艰,却能持之以恒,最终走得极远之人。把眼光放长远些,把心思放在‘做好当下’这四个字上,该来的,自然会来。怕,有用吗?怕就能让你赢?既然没用,那还想它作甚?”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如同暮鼓晨钟,敲在霍天渊心上。是啊,怕有用吗?除了扰乱心神,徒增障碍,毫无益处。
他又想起藏书阁中,某本讲述前辈修士游历心得的杂记里,提到过一种“观心法”,即在心绪不宁时,内视自身,如同旁观者般审视自己的恐惧与欲望,认清其本质,从而不被其左右。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进行调整。
冥想静心: 他不再将所有时间都用于疯狂的练习。每天傍晚,他会独自登上青石崖,不再运转功法,只是单纯地盘坐,闭上双眼,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一呼一吸,缓慢而深长,任由山风吹拂,感知着身体的每一处细微感受,接纳内心泛起的种种杂念,却不随之沉浮,只是静静地观察它们升起、变化、最终消散。起初,杂念纷纭,难以静心。但随着坚持,他发现自己能够更快地进入那种“物我两忘”的平静状态,精神的疲惫也得以缓解。
体悟自然: 他也会在月色下,于宗门内安静的小径上独自散步,不再思考阵法、不再推演战术,只是单纯地看着月光透过竹叶洒下的斑驳光影,听着草丛中蟋蟀的低鸣,感受着夜露的微凉。这种与自然交融的体验,让他感到自身的渺小,也让他意识到,个人的得失成败,在浩瀚天地与漫长道途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心胸,不由得开阔了许多。
团队的力量: 他与林羽、石昊、陆明儿的最后一次合练,气氛也与以往不同。他没有再过多强调战术细节,而是坦诚地分享了自己近期的压力与焦虑。
“说实话,我也怕,”林羽挠了挠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赧然,“怕给咱们团队拖后腿,怕雷法关键时刻掉链子。”
石昊憨厚地笑了笑:“俺没啥想法,就想着一股劲往前冲,保护好你们就行。”
陆明儿则眨着灵动的眼睛:“霍师兄,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若是慌了,我们可怎么办?别忘了,我们是一个整体,无论小比中能否分到一队,我们都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压力,我们一起扛!”
伙伴们真诚的话语,如同暖流,驱散了霍天渊心中最后的寒意。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这种相互支撑、彼此信任的情谊,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心态的转变,带来了连锁反应。当他不再执着于“必须进入前百”这个结果,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如何打好每一场战斗”、“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这个过程本身时,他发现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了。
他重新冷静地审视自己这数月来的准备:
· 修为: 虽仍是炼气四层巅峰,但灵力经过反复打磨,精纯凝实,根基稳固。
· 阵法: 掌握了数种适用于实战的简易阵法,并能做到一定程度的瞬发,储备了相当数量的阵符,这是最大的变数和底牌。
· 身法: “灵影步”已达小成,机动性与生存能力远超同阶。
· 法术与控制: 对灵力的微操达到了一定高度,基础法术运用娴熟。
· 团队: 拥有可以信任、配合默契的伙伴。
· 资源: 足以支撑小比期间的消耗。
· 心智: 经历了迷茫与调整,道心更为坚韧。
综合来看,他的纸面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他拥有独特的战斗体系、灵活的战术思维以及一颗经过淬炼的、愈发强大的心脏。他或许无法与那些炼气后期、背景深厚的天才正面抗衡,但在数千弟子中,凭借自己的特色杀入前百,并非没有可能!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自信,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不是盲目的自大,而是基于对自身实力的清晰认知和充分准备后,产生的笃定。
最后一天,他没有再进行任何修炼。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准备物品:擦拭干净的长剑、分类放好的阵符、丹药、清水干粮,以及那套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杂役服饰——他决定,就穿着这身衣服,踏上小比的舞台!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杂役弟子,同样有追求大道的决心与能力!
夜幕降临,霍天渊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演武广场方向。那里,明日将汇聚全宗门的目光。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经过打磨的宝石,内敛而深邃。所有的不安与焦躁都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渊般沉静的斗志,和如同即将离弦之箭般的锋锐。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将所有的杂念都随之吐出。
“明日,便是见分晓之时。”
“我,准备好了。”
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像一张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只待黎明破晓,便要将这数月来的所有努力、所有汗水、所有期盼,尽数倾泻于那方决定命运的擂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