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船队,历经海上风浪,终于抵达了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海外仙岛——侠客岛。
码头上,龙岛主与木岛主亲自相迎,两人脸上挂着看似温和热情的笑容,与前来迎接前两批武林人士时并无二致。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扫过人群,尤其是在张三李四小心翼翼陪护下,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神纯净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狗杂种身上时,那眼底深处,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鬼火,骤然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更深的城府迅速掩盖。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敝岛已备下薄酒蔬食,为诸位接风洗尘,请随我来。” 龙岛主声音洪亮,举止得体,将众人引往岛上那片熟悉的建筑群。
一切仿佛都是前两次的翻版。精致的屋舍,周到的侍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风与一种奇异的檀香气息,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足以让许多初来乍到、心怀忐忑的武林人士稍稍放松警惕。
狗杂种——或者说,被张三李四冠以“石破天”这个名字的少年——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新奇有趣。高大的椰子树,奇形怪状的礁石,还有那些穿着统一、面无表情的岛上仆役,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张三李四如同最尽责的兄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脸上带着看似宠溺,实则严密监控的笑容。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所有受邀前来的武林人士,都被请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厅内早已摆好了数十张矮几,每张几上都放着一只精致的瓷碗,碗中盛着热气腾腾、色泽暗红、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药材与米谷特殊香气的粥——正是那闻名已久,却又令人心存忌惮的腊八粥。
龙岛主站在主位前,朗声笑道:“此乃敝岛特制的‘腊八粥’,以海外百种珍稀药材与灵谷熬制而成,有固本培元、增益功力之奇效。算是敝岛赠予诸位的第一份见面礼,聊表寸心,请诸位慢用。”
话虽如此,但厅中众人,包括自视甚高的白自在、心思缜密的贝海石,甚至是超然物外的谢烟客,看着那碗粥,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审视与犹豫。前两批人上了岛便音讯全无,虽说有书信传回,但这腊八粥毕竟是入口之物,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静默与迟疑中,一个身影却毫无顾忌地动了。
正是石破天(狗杂种)。
他心思单纯如纸,全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与江湖险恶。闻到那粥的香气,只觉得腹中饥饿,又听得龙岛主说是什么“见面礼”、“好吃的东西”,哪里还忍得住?
“哇!好香的粥!谢谢岛主!” 他欢呼一声,也不用人招呼,端起自己面前那碗腊八粥,也不用勺子,直接“咕咚咕咚”如同喝水般,三两口便喝了个底朝天。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眼巴巴地看向龙岛主,憨声问道:“岛主伯伯,还有吗?真好喝!我还想喝!”
他这番举动,看得厅内众人一愣。
龙木二位岛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龙岛主更是呵呵笑道:“石少侠喜欢便好,管够!来人,再给石少侠盛上!”
仆役立刻上前,又为石破天端来一碗。他毫不客气,再次端起,几口喝光,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如此反复,他竟然一连喝了四五碗方才停下,拍了拍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其他武林人士眼中,顿时产生了奇妙的效应。
“这傻小子喝了都没事?”
“看他功力深厚,不似作假,难道这粥真的只是补品?”
“连他都敢喝,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真是我等多心了,侠客岛若真有恶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疑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白自在哼了一声,暗道自己岂能连个傻小子都不如,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丁不三丁不四互相看了一眼,也嘻嘻哈哈地喝了下去。贝海石仔细观察了石破天片刻,见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甚至内力似乎还有所活跃,终于也缓缓端起了碗。
最后,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谢烟客,看着石破天那毫无异状的模样,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眉头微蹙,终究也端起了面前那碗暗红色的腊八粥,缓缓饮尽。粥入喉,确实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似乎对内力确有裨益,这让他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稍稍放松。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腊八粥中真正致命的,并非什么补药,而是那无色无味、融入粥中、被雪疥虫滋养的雪疥草!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呃……头……头好晕……” 一个功力稍浅的年轻弟子首先晃了晃,软倒在地。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厅内众人接二连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与无力感袭来,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不好!粥……粥里有……” 白自在想要运功抵抗,却觉得内力滞涩,话未说完,便已轰然倒地。
丁不三丁不四、贝海石等人也只来得及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便相继失去了意识。
谢烟客功力最深,抵抗得最久,他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看向龙木二位岛主,却见他们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看待猎物般的漠然。他想要强行提起真气,却觉经脉酥麻,眼前一黑,终究也未能抵挡住那霸道无比的药力,缓缓瘫软下去。
顷刻之间,整个大厅之内,除了龙木二位岛主、张三李四以及少数几名岛主心腹之外,第三批前来的数百名中原武林人士,包括摩天居士谢烟客在内,全部昏迷不醒,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死寂,笼罩了大厅。
龙岛主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拍了拍手。
顿时,从大厅的阴影角落、屏风之后,无声无息地涌出数十名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弟子。他们手中皆托着一个漆黑的玉盒。
盒盖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漆黑雪芥虫!这些变异的虫豸,比洪七公欧阳锋在西渊禁地所见似乎小了一号,但那股阴寒死寂的气息却如出一辙!
黑衣弟子们动作熟练而又机械,他们走到每一个昏迷的武林人士身边,小心翼翼地捏开其嘴巴,然后从玉盒中引出一只漆黑雪芥虫,放入其口中。
那雪芥虫一入口,便如同活物般,迅速钻入喉管,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无声而高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而当一名黑衣弟子走到酣睡正香、甚至还咂了咂嘴的石破天身边时,他手中的玉盒里,赫然爬出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雪芥虫!
这只雪芥虫体型并未大多少,但通体乌黑油亮,仿佛由最上等的黑曜石雕琢而成,周身缭绕的阴寒死气更加凝练,甚至在它爬动时,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其甲壳之上,隐隐有着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
这,显然是所有雪芥虫中的母虫,或者说是专门为了“灵童”而准备的、更强大、更诡异的子体!
那黑衣弟子神色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狂热,小心翼翼地将这只特殊的雪芥虫,送入了石破天的口中。
乌光一闪,魔种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