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寨村的祠堂里,香烛燃得正旺,檀香混合着陈旧木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林氏族谱悬挂在正堂中央,泛黄的宣纸被岁月浸得发脆,“林胜文”三个字被浓黑的墨汁重重涂掉,边缘还留着毛笔划过的褶皱,像一道丑陋的疤。林宗辉站在族谱前,手里的紫檀佛珠被捻得发亮,眼神复杂地盯着那个被抹去的名字——三天前,正是他在宗族大会上力排众议,不顾林胜武“再给弟弟一次改过机会”的哀求,执意将林胜文从族谱上除名。
“三叔公,您这又是何必。”林耀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深色对襟褂子,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胜文已经死了,骨头都凉透了,除名不除名,还能碍着谁?”
林宗辉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锐利,像藏在浓雾里的刀锋:“塔寨的规矩不能破。”他指了指族谱顶端的“族规”二字,墨迹早已发黑,“贩毒、背叛宗族,就该有这样的下场。”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胜武跑了,你知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林耀华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供桌上的水果上,“或许是怕被警察抓吧,毕竟胜文的案子牵连不小。”
祠堂外的榕树浓密如盖,一片叶子的阴影里,李阳操控的微型无人机正悬停着,高清摄像头透过窗缝,将祠堂内的画面清晰地传回重案六组的临时指挥点。“郑队,林宗辉把林胜文从族谱除名了,林耀华似乎在试探他的态度。”李阳的手指在操控杆上轻动,无人机悄无声息地调整角度,同时启动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对祠堂内部进行全方位扫描,“祠堂角落的青铜香炉里,除了香灰,还有一些细微的白色晶体颗粒,证物扫描系统初步分析,和林胜文家搜出的冰毒成分一致,纯度高达90%。”
郑一民盯着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林宗辉在塔寨地位特殊,是宗族元老,手里握着不少人的把柄,他和林耀东面和心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季洁,你让人查一下林宗辉的背景,尤其是他近五年和林耀东的矛盾点,有没有利益冲突;李阳,用追踪之瞳查林胜武的行踪,他不可能真的人间蒸发,看看他会不会联系林宗辉,毕竟在塔寨,敢护着他的只有这位三叔公。”
“是!”季洁刚拿起对讲机,李阳突然放大一个画面,声音带着惊讶:“季姐,有新发现!蔡永强的车辆三个月前去过塔寨,停留时间正好是林胜文被除名那天,而且他和林宗辉在祠堂门口见过面!”
屏幕上跳出蔡永强的行车记录仪画面,虽然没有声音,但能清晰看到他穿着警服,和林宗辉站在祠堂的青石板台阶上交谈了足足五分钟。林宗辉的手激动地比划着,像是在争辩什么,蔡永强则一直低着头,时不时点头,表情凝重。“蔡永强和林宗辉有交集?”季洁皱起眉,“这和他一直标榜的‘不插手塔寨内部事务’完全不符,他每次汇报都说塔寨的水太深,从不主动接触宗族长辈。”
李阳的超高模拟画像技术同时运转,将蔡永强当时的微表情拆解分析,屏幕上跳出一行行数据:“他在说谎!嘴角左侧肌肉紧绷,眼神闪烁频率是正常状态的3倍,右手食指无意识摩挲裤缝——这是典型的隐瞒表情,和数据库里‘刻意隐瞒关键信息’的特征匹配度达89%。”他飞快地调出蔡永强的社交关系网,红色线条突然将蔡永强与蔡杰连在了一起,“还有这个,蔡杰的婚礼视频,蔡永强去了,而且坐在主桌,和林耀东的侄子林天昊碰过杯,两人还说了几句话!”
这个发现像一颗炸弹,在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炸开了锅。李飞在隔壁的观察室里听到消息,猛地拍了下桌子,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我就说他有问题!蔡杰是林天昊的头号马仔,替塔寨放高利贷、收保护费,手上至少三条人命!蔡永强参加他的婚礼,还和林天昊喝酒,这能是清白的?当年宋杨就怀疑蔡永强和塔寨有勾结,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怀疑!”
蔡永强被再次请到调查组时,面对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和婚礼照片,依旧面不改色,手指平稳地放在桌面上:“林宗辉找我,是为了林胜文的案子。他说林胜文贩毒丢了宗族的脸,让我依法严惩,别因为他是塔寨人就手下留情,还说愿意配合提供证据。至于蔡杰的婚礼,”他顿了顿,语气坦然,“他是我远房侄子,按辈分得叫我叔,结婚我去道贺合情合理。和林天昊碰杯,只是出于礼貌,总不能在那种场合给人脸色看吧?”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逻辑严密得像块无缝的钢板。但李阳的罪恶功能系统已经给出了分析结果,红色的警告灯在屏幕上闪烁:“目标话语逻辑完整,但关键信息回避率达60%,对‘与林宗辉谈话内容’‘和林天昊交流细节’等问题均采用模糊表述,隐瞒概率极高,建议深入质询。”
与此同时,东山市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李维民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眼圈通红的陈珂:“陈岩的案子已经查清了,是林二宝胁迫他做伪证,我们会尽快撤案,让他出来。”他的语气很温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但你现在不能见李飞,不是不信任你,是有人想让他出事,越多人联系他,他越危险。”
陈珂攥着衣角,指节发白:“李局,他是被冤枉的,宋杨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怎么可能杀宋杨?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行?我有话要问他,林胜文死前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因为现在的每一步都可能踩雷。”李维民递给她一张照片,上面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笑得很灿烂,“这是包星的前女友杨柳,在一家美甲店上班。包星失踪前,最后联系的人就是她,通话时长十七分钟。找到她,可能就能知道包星的下落,也能还李飞一个清白——包星手里有林耀东的账本,对不对?”
陈珂接过照片,指尖微微发颤,最终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她能为李飞做的唯一的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夜色璀璨,码头仓库里却一片昏暗。赵嘉良靠在集装箱上,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男人——法国毒枭朱鸿运,此人手里掌控着欧洲一半的可卡因市场。朱鸿运把玩着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白色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赵,广东那边有批‘好货’要运到法国,量很大,说是‘塔寨的新配方’,纯度比以前高30%,成瘾性更强。你有兴趣吗?”
赵嘉良的眼神闪了一下,掏出烟盒递过去:“什么时候运?用什么船?”
“下个月中旬,‘远航号’货轮,从东山港出发,伪装成电子产品。”朱鸿运点燃烟,吐出一口烟圈,笑得一脸贪婪,“利润很高,扣除运费和打点费,我们五五分。这批货要是能做起来,以后欧洲市场就是我们的天下。”
赵嘉良送走朱鸿运,立刻躲进集装箱,拨通了李维民的加密电话,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他的声音有些发飘:“‘远航号’货轮,下个月中旬从东山港出发,目标法国马赛港,很可能就是那吨我们一直在找的冰毒。查一下这艘船的底细,还有船长和船员的信息,尤其是有没有塔寨的人。”
“我让李阳去查。”李维民挂了电话,快步走进指挥点,“李阳,立刻破解‘远航号’的航运记录,看看它最近的航线有没有异常,船员里有没有和塔寨或刘浩宇有关联的人,尤其是船长。”
李阳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舞,屏幕上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滚动。“‘远航号’的注册公司是香港的‘宏达航运’,查了,是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指向黄达成——刘浩宇的表舅!”他调出船长资料,照片上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船长姓王,叫王海涛,五年前因‘走私电子产品’被深圳海关处罚过,当时的担保人是刘浩宇的手下张彪!”
线索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塔寨的毒品网络早已不是局限在东山的小打小闹,而是延伸到了境外,而“远航号”就是他们伸向欧洲的毒爪。
调查组的会议室里,蔡永强正在评价李飞,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观察室:“他办案太冲动,不按程序来,得罪了不少人。就拿上次抓林胜文来说,没申请搜查令就闯进去,差点引发群体性事件,塔寨的村民都拿着锄头镰刀围过来了,要不是我及时协调,后果不堪设想。”
李飞在隔壁听着,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冲了进去,指着蔡永强的鼻子:“你有脸说我冲动?当年蔡三毛的命案,你为了包庇凶手,和刚上任的马局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硬生生把案子压成了悬案,你怎么不说?”
蔡三毛是五年前塔寨的一个毒贩,因想私吞一批货,被人发现后灭口,尸体扔在猪圈里。当时马云波刚调任东山市公安局副局长,想彻查此案,却被蔡永强以“证据不足、担心引发宗族冲突”为由压了下来,两人因此结下梁子,多年不和。
蔡永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推得“哐当”一声响,盯着李飞,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那案子是经过集体讨论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当时法医鉴定确实有争议,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集体讨论?我看是你和塔寨的人早就串通好了!”李飞毫不退让,胸口剧烈起伏,“蔡三毛知道的太多,他手里有林耀东早年贩毒的账本,你们必须让他闭嘴!”
观察室里的李维民和郑一民交换了一个眼神——蔡三毛的案子,正是五一三案的关联案件之一。当年牺牲的三名警察,就是在追查蔡三毛的毒品网络时被伏击的,而那批毒品,据说和塔寨脱不了干系。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追踪之瞳系统正在快速检索蔡三毛案的卷宗,突然,一个模糊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案发当晚十一点,蔡永强的车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路口,停留了约十分钟,而且有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从他车上下来,匆匆走进了蔡三毛的家,三分钟后又跑出来,手里似乎还拎着个黑色塑料袋。
“这个人……”李阳放大画面,超高模拟画像技术开始还原那人的轮廓,根据身高、步幅和体型特征比对,“身高1米75左右,体型偏瘦,走路时左肩微沉——这特征,和林天昊很像!”
真相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蔡永强与塔寨的隐秘联系、蔡三毛命案的重重疑点、“远航号”的运输计划,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李维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图,眼神越来越锐利——他知道,收网的时刻,已经不远了。而塔寨的祠堂里,林宗辉依旧站在族谱前,只是捻着佛珠的手指,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