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洞开的那一声巨响,宛如丧钟长鸣,彻底敲碎了皇宫内残存者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联军恰似决堤的洪流,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呐喊着疯狂涌入这象征着朔国至高权力的禁地。然而,他们并未遭遇想象中那层层叠叠、坚如磐石的阻击,残余的守军仿佛放弃了一切外围防御,如潮水般全部收缩到了皇宫最核心的区域——金銮殿前那片广阔无垠的广场。
当纪昕云与夏明朗在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穿过重重宫阙,脚步沉稳地踏入这片由汉白玉精心铺就的广场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凄厉得让人心生寒意的景象。
广场尽头,那座巍峨雄伟、庄严肃穆,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金銮殿丹陛之上,一人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正背对着他们,痴痴地仰望着大殿正中那空悬的龙椅。那龙袍似乎并不完全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冠冕也有些歪斜,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但那身影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执拗与疯狂,宛如一尊被邪念附身的雕像。
在他周围,约三四百名身着玄色劲装、面覆黑巾的影阁死士,如同一尊尊冰冷的凋塑,静静地拱卫在丹陛四周。他们手中紧紧握着淬毒的短刃或奇门兵器,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死气与煞气,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显然,这些都是经过残酷训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杀戮机器,他们的眼神冰冷麻木,没有一丝情感波动。除此之外,还有寥寥数名衣着各异、气息晦涩的皇室供奉,站在稍远些的位置。他们的脸色灰败如土,眼神闪烁不定,早已没了半分战意,似乎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迫着留在此地。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与甲胄铿锵之声,那身着龙袍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正是七皇子姬烈。
只是,此刻的他,与往日那个骄横跋扈、意气风发的皇子判若两人。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双眼深深凹陷,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混乱而偏执,犹如陷入绝境的野兽。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带着一种既像哭又像笑的扭曲表情,仿佛被恶魔附身。华丽的龙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增添一丝威严,反而更衬得他形销骨立,状若疯魔,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陛下……陛下!联军已杀进来了!大势已去,不如……不如暂且隐忍,以待……”一名跟随姬烈多年的老宦官,连滚带爬地扑到丹陛下,涕泪横流,声音颤抖地试图劝谏。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他话未说完,姬烈眼中勐地爆射出骇人的凶光,那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老宦官。
“闭嘴!你这阉奴!安敢乱朕心神!”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如同破裂的锣鼓,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疯狂。勐地抽出腰间那柄装饰华贵的佩剑——那本是礼仪之用,象征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此刻却成了泄愤的凶器,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剑光一闪!
“噗嗤!”
老宦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尖,鲜血如喷泉般迅速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汉白玉。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甘,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无力地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还有谁?!还有谁想劝朕投降?!还有谁认为朕不是真龙天子?!”姬烈拔出染血的长剑,状若疯狂地挥舞着,对着周围其他几个瑟瑟发抖的内侍宦官咆孝。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那些宦官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磕出了鲜血,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姬烈看着他们恐惧的样子,似乎得到了一丝病态的满足,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的怪笑:“哈哈哈!看到了吗?朕是天子!是真龙!朕不降!朕死也要死在这龙椅之下!”
他的目光越过跪地的宦官,越过那些如同木偶般的影阁死士,最终死死地钉在了刚刚踏入广场的纪昕云与夏明朗身上。当看到那并肩而立的银甲女将与青袍阵主时,他眼中的疯狂瞬间被一种蚀骨的怨恨、嫉妒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所取代。那怨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要将他的双眼烧穿;那嫉妒则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他的心底肆意游走。
就是这两个人!就是他们,毁掉了他唾手可得的皇位,毁掉了他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夏明朗!一个来自西疆蛮荒之地的贱卒,一个曾经被他视若蝼蚁的质子,凭什么能站在这里,与他争夺这天下?!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仿佛有一座火山在即将爆发。
联军士卒在纪昕云的示意下,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迅速展开阵型,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广场紧紧包围。弓弩上弦,刀枪出鞘,冰冷的杀气锁定了丹陛之上的每一个人,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广场上,一方是军容鼎盛、气势如虹的胜利之师,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方是穷途末路、状若疯癫的末路皇子与其最后的死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疯狂,如同困兽犹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姬烈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以及他手中那柄滴血长剑微微颤抖时,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那声音,仿佛是末日的倒计时,让人不寒而栗。
末路的疯狂,在这金銮殿前,上演到了极致,宛如一场惊心动魄的悲剧,让人为之叹息,为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