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老井旁摆着排陶盆，新收的生姜晒得冒热气，诗诗抱着个装满糖姜的竹篓往树根跑，姜块的辛辣混着红糖香，呛得她直吐舌头，“灵月姐姐！大暑的毒日头把虚空隙烤成橙红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姜窖？你看那码得整整齐齐的影子，比咱家这排陶盆还敦实！”
灵月正往姜块上撒盐，白花花的盐粒裹着姜丝亮晶晶，她往诗诗嘴里塞了片糖姜，“别把生姜扔进去年当武器，”指尖擦掉她嘴角的糖渣，“去年小暑你扔的小酱勺，出来挂在井轱辘上，勺底结的酱晶像块玛瑙，害得丫蛋摇井时勾住了辫子，拽得眼泪汪汪说比酱缸还缠人。”诗诗嚼着糖姜直点头，甜辣里带着股冲劲，“这次我带了新晒的干姜！里头要是有熬汤的，扔一块能暖透五脏，出来说不定能换罐姜糖膏，稠得能拉出丝！”
苏砚扛着块大竹匾来，匾上摊着的姜片晒得卷曲，“李伯说大暑要晒姜，三伏天吃能去湿寒，”他往橙红光里扔了片生姜，姜片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姜香，闻着像刚熬的红糖姜茶，丫蛋举着块薄荷糖喊：“我要跟它换姜撞奶！”说着把糖往光里抛，糖块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咕嘟”冒起白汽，浮出来碗姜撞奶，嫩得像豆腐，“是双皮奶底的姜撞奶！”丫蛋用小勺挖着吃直咂嘴，“辣得舌尖发麻！比诗诗姐姐的糖姜还够味！”
书生蹲在井台边画伏天图，笔尖沾着姜汁调的颜料，画纸上的橙红光里，慢慢显出个热闹的晒场，有个翻姜的影子被热得中暑，一屁股坐在凉水盆里，溅得满身水花，跟诗诗今早晒姜时贪凉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小暑晒酱图》多了三分火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抹着脸上水珠瞪太阳的样子，活像只被晒蔫又突然扎了水的小斗鸡。”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竹篓里的糖姜滚了画纸满地，黄澄澄的姜块落在伏天图里，竟让晒场的热气又腾高了三分，“给里头的姜堆加火力！”她拍着手喊，“这样晒出来的姜能辣穿肠，驱寒比烈酒还管用！”
王掌柜推着车新做的炒米糖来串门，纸包里的糖块硬邦邦的，“这糖掺了姜末，大暑吃能防中暑，”他往石桌上放了块，糖块滚到橙红光边，竟“滋滋”冒出丛向日葵，花盘大得像车轮，“邪门！比我见过最壮的向日葵还招眼！”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向日葵，“虚空界的大暑，是把暑气都炼进了姜辣，里头的时间跑得烈，一片姜进去，能晒出三天的冲劲，”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西瓜冻，“去年你扔的西瓜，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冰水，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甜辣香。”
诗诗把西瓜冻往橙红光里塞，冰块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碗姜味冰沙，凉得透心辣，“它给我加冰啦！”她举着冰沙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桃子？从大暑吃到立秋！”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姜皮，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生姜人，被里头的人晒成干姜当药材，”话没说完，就见姜皮进去的地方，飘出片荷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卖冰人的车，像诗诗刚才撵冰担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热疯了更能跑！”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橙红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藤编的小姜篮，篮里躺着块迷你生姜，诗诗一把抢过去别在衣襟上，“我是虚空界的姜神！”她转着圈蹦，小姜篮跟着晃，“以后里头的生姜都归我晒！”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橙红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带着姜味，像个会跑的姜坛子。”诗诗挣着喊：“变成姜坛子才好！能泡满缸的糖醋姜，比吃姜撞奶还舒坦！”
大家笑得直摇蒲扇，笑声惊飞了向日葵上的蜜蜂，有只蜜蜂“嗡嗡”落在橙红光边，竟被光染成了橙黄色，腿上沾着姜粉似的金粉，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姜香蜂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姜的小松鼠，“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井台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暑气蒸成姜干，在虚空的晒场里蜷成团，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炒米糖，才能把你哄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姜辣味走，出来还能带捆新收的姜，给你熬姜汤驱寒！”
白老坐在井台边，看着橙红光里的姜影，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大暑，热得比咱们的狠，晒得也比咱们的透，你翻一次生姜的功夫，外头的向日葵说不定就又转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瓜田，“不过啊，这就着井水啃冰姜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衣襟上的小姜篮往橙红光里扔，“给里头的晒场当样板！让他们晒出满仓的好生姜，等我进去了，天天泡在凉水里啃糖姜！”
日头西斜，橙红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赤金色，像晚霞裹着姜香气。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晒了多少斤姜，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姜丝，丫蛋把竹匾往橙红光边一放，匾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晒场。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橙红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姜片，一个在里头喊“这片够辣”，一个在外头应“再晒半天”，声音好像真的顺着热浪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热浪滚滚的晒场，分明是把夏天的热辣都晒进了姜块，里头的生姜跟她们盆里的一样冲，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酣，连摔进凉水盆的狼狈都带着甜辣的香。
毕竟，只要这生姜还在晒，这橙红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井边，这江湖的虚空姜，就永远晒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