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自混沌旋涡中劈落的青色星光,非光非火,非雷非电。
其本质,乃是“青龙星宿”浩瀚星辰本源的一丝投影。
经由“四象归元”大阵转化凝聚,内蕴天道敕令与星辰杀伐真意,是权柄与力量的具象,是审判与毁灭的凭证。
星光未至,那股令破命境都心悸的威压,已然让建木神宫周遭百里大地龟裂下沉。
无数古木灵植瞬间枯死化为飞灰。
空间在哀鸣,法则在颤抖,仿佛无法承载这超越界限的伟力。
寻常破命境,面对此等“星君法旨”级别的攻击。
唯一的选择便是暂避锋芒,甚至舍弃部分根基遁逃,绝无正面硬撼之理。
然而,嬴政未退。
他甚至没有看那即将临体的星光。
目光依旧垂落,凝视着脚下那幽暗通道中,咆哮而出的混沌洪流。
那洪流浑浊不堪,青色与死灰交织,生机与死气纠缠。
仿佛汇聚了无数纪元以来,青木之域大地之上所有草木的荣枯、所有生命的兴衰、乃至所有文明的萌芽与湮灭。
此刻,这积累了万古的复杂意志,被“星君法旨”那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彻底激怒。
化作最原始、最狂野的反抗,冲天而起,与那青色星光悍然对撞!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雷霆在耳畔炸开!
青色的星辰毁灭之光,与浑浊的混沌荣枯之气,在建木神宫上空疯狂绞杀、湮灭、对冲!
能量风暴瞬间撕碎了神宫穹顶,卷起亿万吨破碎的青玉与灵木碎片,形成一个上抵苍穹、下接大地的恐怖能量龙卷!
龙卷之中,无数景象飞速闪灭——
有参天古木拔地而起的欣欣向荣,也有巨木轰然倒塌的腐朽死寂;
有百花盛开的绚烂生机,也有万物凋零的萧瑟寒冬。
那是青木之域被压抑、被篡改、被强行纳入“四象”框架前的,最原始、最完整的“生长与衰亡”循环法则的显化!
星光虽利,却在这包含了完整“枯荣”真意的混沌洪流冲击下,竟一时无法彻底将其击穿!
如同最锋利的宝剑,劈入了最粘稠、最富韧性的古木年轮之中,深陷其中,难以寸进!
僵持!
星君法旨与未知混沌意志,在这青木之域的核心上空,形成了短暂却撼动整个大荒的僵持!
趁此间隙,嬴政动了。
他并非去协助那混沌洪流,而是向前一步。
身影仿佛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那能量龙卷风暴的最核心处,那星光与洪流交界的混沌原点之上!
身处足以瞬间撕碎寻常破命境的毁灭能量中心,嬴政周身却连衣袂都未拂动。
一层淡淡的、由无数细密金色律令符文构成的球形光幕将他笼罩。
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触及光幕,便如同撞上无形堤坝的怒涛,自行向两侧分流、溃散,竟无法侵入分毫。
律法领域之内,万法不侵!
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穿透了那青色星光的表层,直达其内部那一道冰冷、漠然、由无数星辰意志汇聚而成的“法旨”核心意志。
“星君?”
嬴政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能量风暴的咆哮,带着一丝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漠然与审视:
“居高临下,执棋苍生,颁旨定命……好大的威风。”
“然,尔等可知——”
他缓缓抬手,五指虚张,掌心向上,仿佛在托举什么无形之物:
“这苍生,这草木,这山河,这文明……乃至这天命本身——”
“皆有其律,皆有其法,皆有其——不可侵犯之权!”
话音落,嬴政掌心,那枚被律法封印的、源自句芒的“青木域主权柄核心”骤然出现。
它不再是拳头大小的雕像,而是在嬴政掌心悬浮、旋转,内部无数金色律令符文流转,形成一个微型的、严密的“律法炼化阵”。
“朕裁定,此域正统权柄,当归于生长与衰亡之自然循环,当归于守护与更迭之万民意志。”
“天庭敕封,句芒窃据,乃僭越之权,非法之柄。”
“今,朕以律法为炉,以万民气运为薪,以山河共鸣为锤——”
“重铸此权,正本清源!”
“敕令·青木权柄·归正!”
嗡——!
随着嬴政最后一个字吐出。
那微型雕像猛然炸开,化作无数最精纯的、剥离了句芒个人印记,与天庭烙印的青色本源光点!
这些光点并未散去,而是在金色律法符文引导下,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涌入下方那,幽暗通道喷涌出的混沌洪流之中!
得到这股正统本源加持,那原本浑浊、狂野、充满愤怒的混沌洪流,陡然一震!
其内部的生与死、荣与枯两种对立力量,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方式加速流转、融合!
洪流中心,隐约显化出一株更加古老、更加虚幻的巨树虚影——
它一半枝叶繁茂,碧绿如玉,流淌着无尽生机;另一半却枝干枯萎,灰败死寂,散发着万物终焉的气息。
生死一体,枯荣同根!
这才是青木之域,在未被天庭四象体系割裂、篡改前,最原始、最完整的法则真容!
“吼——!”
通道深处,那沙哑、悲怆、愤怒的意志。
似乎因这完整权柄本源的回归,发出了一声更加清晰、更加震撼灵魂的咆哮!
带着一种沉冤得雪、枷锁松动的激动与……更深的悲凉!
与此同时,那混沌洪流威力暴涨,竟硬生生将青色星光逼退了数十丈!
星光内部的星辰意志,似乎也因这完整的青木原始法则显现,产生了刹那的波动与排斥!
“嗯?”
混沌旋涡深处,那投射下青色目光的“青龙星君”意志,第一次发出了带着一丝惊疑的波动。
“下界叛逆,竟敢篡改天庭定下之四象法则?还试图唤醒旧纪余孽?”
“当诛!”
青色星光骤然收缩,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锐利。
仿佛化作了一柄纯粹的“星辰裁决之剑”,杀伐之气暴涨,再次狠狠斩落!
这一次,混沌洪流虽强,却似有不支之象,被那裁决之剑缓缓压回。
“旧纪余孽?”
嬴政捕捉到了星君意志中的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不再停留于风暴中心,身影一闪,已重新落回那幽暗通道边缘。
目光投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传入通道深处:
“朕不管你是何来历,有何冤屈。”
“朕只问一句——”
“可愿随朕,斩了这伪天,碎了这枷锁?”
通道深处,那悲怆愤怒的意志,似乎因这句话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随即,一股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意念,混合着混沌洪流传递而出,并非语言,却能让嬴政清晰感知:
那是……对天庭无尽的怨恨、对自身深沉的悲哀、对嬴政一丝犹豫。
以及……最后那一点被压抑了万古的、对自由与复仇的渴望!
它在审视,在权衡。
“朕之道,乃律法之道,亦是开拓之道,破枷之道。”
嬴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能抚平狂澜、定鼎江山的绝对自信:
“朕承诺,此战之后,若胜,青木之域当依自然循环之理而治,万灵自主,枯荣有序。尔可归位,亦可逍遥。”
“若败,朕与尔,同葬此域。”
“但至少,是站着死,而非跪着生。”
沉默。
只有上方星光与洪流对撞的轰鸣,以及通道深处那沉重如心跳的搏动。
数息之后。
“吼……!!!”
一声比之前更加决绝、更加浩大的咆哮,自通道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再仅仅是悲愤,而是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决然!
紧接着,整个建木神宫,不,是整个青木之域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无穷无尽的、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混沌青气。
自地脉深处、自无数草木根系、自那些被“四象归元”抽取了生机的生灵残余意念中涌出,汇聚成更加磅礴的洪流,注入通道,冲天而起!
这一次,混沌洪流的颜色不再浑浊,反而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青灰”之色。
生机与死寂完美交融,散发着令那“星辰裁决之剑”,都为之震颤的古老道韵!
通道深处,那模糊的巨树虚影越发凝实,甚至隐约可见。
在那巨树的根系与主干之上,缠绕着无数断裂的、闪烁着星光的锁链虚影!
那是……天庭设下的法则枷锁!
此刻正在被这复苏的古老意志,疯狂冲击、挣断!
“放肆!”
青龙星君的意志震怒,星辰之剑光芒暴涨,斩落之势更急!
“时机已至。”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
他并指如剑,点向眉心。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皇道律令,与山河社稷图景,压缩而成的金色剑形印记,自眉心飞出。
迎风便长,瞬息间化作一柄与轩辕剑一般无二、却完全由律法与帝道意志,构成的金色巨剑虚影!
“以朕之律法为凭!”
“以青木正本权柄为引!”
“以万民不屈意志为锋!”
“斩——!”
金色巨剑虚影并未攻向星辰之剑,而是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融入了下方那混沌洪流之中,与那株显化的古老巨树虚影——合而为一!
律法秩序,加持混沌自然!
帝道人道,统御原始法则!
霎时间,那混沌洪流如同被注入了灵魂,拥有了明确的目标与无匹的锋芒!
洪流中心,那株半枯半荣的巨树虚影,主干之上,竟浮现出一道横贯生死的金色剑痕!
巨树摇曳,仿佛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希望,都凝聚于那一道金色剑痕之中,然后——
伴随着通道深处那决绝的咆哮,逆冲而上,主动撞向了斩落的星辰裁决之剑!
这一次的对撞,无声无息。
因为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所有的能量,都在接触的刹那,被那一点极致湮灭与创生的奇点吞噬了。
整个青木之域的天空,仿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绝对的黑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