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拉格的画面消失后，直播现场陷入了长达五秒的诡异寂静。
只有背景音乐还在傻乎乎地播放着欢快的电子节拍，和此刻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聚光灯下的吱嘎依然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姿势，荧光绿的头毛在通风系统的气流中微微颤动。台下的兽人小子们面面相觑，有些还保持着欢呼的口型，笑容僵在脸上。
然后，吱嘎动了。
他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背对镜头。这个动作让所有人心头一跳——老大这是……怂了？
屁精嘀咕抱着冒烟的数据板，胆战心惊地蹭到舞台边缘：“老、老大？要不咱们先下播？设备好像真有点……”
“下播？”吱嘎猛地转回来，脸上没有任何沮丧或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下什么播！好戏才刚开始！”
他一把抢过嘀咕怀里的数据板，看都没看就往后一扔。数据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进后台一个打开的零件箱里。
“灯光！”吱嘎朝侧面吼道。
色孽大魔“炫彩”优雅地抬了抬手。所有聚光灯同时调转方向，从舞台四周汇聚到吱嘎一人身上，将他照得如同一尊发光的绿色雕像。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收音！”吱嘎又喊。
几个技术小子手忙脚乱地推着巨大的麦克风阵列上前。
吱嘎深吸一口气，然后俯身，把脸凑到最近的主摄像机镜头前。他的眼睛在强光下反射着野兽般的光芒。
“都看见了吧？”他的声音不高，但透过高质量的音箱传遍全场，也传向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刚才那个，叫碎骨者·史拉格。东边星域最大的兽人军阀之一。手下有几十万小子，战舰能排成一个舰队。”
他顿了顿，让这段话在寂静中沉淀。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吱嘎歪了歪头，做出思考状，“说俺是小丑。说俺这套是娘娘腔玩意儿。说真本事是拳头和爪子。”
他直起身，开始慢慢在舞台上来回踱步。靴子踩在金属舞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老铁们，你们说……”他忽然停下，看向台下，“他说得对不对？”
台下的兽人们愣住了。这问题怎么接？
一个胆大的小子犹豫着举手：“老、老大，他确实挺能打的……”
“能打？”吱嘎笑了，“能打有个屁用！”
他猛地提高音量：“现在是特么什么时代了？！还抱着你那把破砍砍满宇宙晃悠？你砍一辈子，能有几个人看见？啊？”
他大步走到舞台边缘，蹲下身，几乎和前排的观众脸对脸：“俺问你，你是愿意当个‘很能打但没人知道是谁’的绿皮，还是愿意当个‘全宇宙都认识、打个喷嚏都能上热搜’的绿皮？”
那小子懵了，结结巴巴：“我、我……”
“你什么你！”吱嘎站起身，面向所有镜头，“今天俺就把话放这儿！史拉格代表的是旧时代！是过去式！是那种以为‘拳头大就是真理’的老古董！”
他转身，指着刚才史拉格画面出现的位置，虽然那里现在只剩空白的屏幕。
“他说俺这套不行？说直播是虚头巴脑？”吱嘎的嘴角咧开一个危险的弧度，“那今天俺就告诉他——也告诉全宇宙所有还在抱着老观念不放的家伙们！”
他举起那根扳手话筒，一字一顿：
“时！代！变！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舞台背后那个巨大的、用废铁焊接成的显示屏突然亮起。上面不是画面，而是一串疯狂跳动的数字。
实时在线人数：8,734,921,055
还在增长。
“看见这个数了吗？”吱嘎指着屏幕，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八十多亿！还在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整个银河系，每五个有眼睛能看东西的活物里，就有一个现在正在看这场直播！”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串数字。
“这就是力量！新时代的力量！不是刀，不是枪，是注意力！是流量！是谁能站在舞台中央，让全宇宙的目光聚焦过来的本事！”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主播说得对！】
【流量为王！】
【但是史拉格好像真的很能打啊……】
【能打有什么用？主播有八十几亿观众！】
【我有点被说服了……】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wAAAGh？】
“刚才史拉格不是问俺敢不敢吗？”吱嘎收回手臂，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敢。为什么不敢？”
他走回舞台中央，站定。所有灯光聚焦。
“但是老铁们，咱们得把规则说清楚。”吱嘎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史拉格以为，他赢了打架，就是赢了。错了。大错特错。”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现在是法治社会——呃，不是，是文明社会。不能随便打架。要打，得在规则内打。得打得有技术含量，有观赏价值。”
又竖起第二根。
“第二，光能打不够。你得打得好看。打得让人想看。打得让观众愿意为你欢呼，为你投票，为你打赏。”
第三根手指竖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镜头，“赢了打架，不代表你就赢了。赢了观众的认可，赢了这场‘谁是真正顶流’的战争，那才叫赢。”
他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史拉格，你给俺听好了。”吱嘎对着虚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对谁说话，“你不是要真刀真枪吗？行。你不是想要那个‘最wAAAGh猛男’的奖杯吗？也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音响系统的加持下如同惊雷：
“但你要拿，就得按新时代的规矩拿！在金斯卡的舞台上，在全宇宙的注视下，用你的实力——不光是拳头的实力，是你整个人的实力——来拿！”
“俺就在这儿等着你！等着看你是能把这个新时代的规则踩在脚下，还是被这个新时代的浪潮彻底拍死在沙滩上！”
“谁赢了——”
吱嘎举起扳手，直指镜头，仿佛要穿过屏幕刺向远方的锈铁要塞。
“谁就是真正的顶流！”
“wAAAGh！！！！！”
这一次的欢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暴烈。兽人们不再只是看热闹，他们被点燃了——被一种全新的、混合了荣耀、野心和对“新时代”模糊理解的情绪点燃了。
轨道上，卡利斯塔斯闭了闭眼。
“他重新定义了冲突。”审判官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佩？“不是消灭对手，而是把对手变成节目的一部分。把一场可能的战争，包装成一场娱乐竞赛。”
斯特拉格斯快速记录着数据：“情绪共鸣峰值突破监测上限。亚空间波动出现稳定共鸣……这个‘新时代’的概念正在被广泛接受。不只是在兽人中，监测到人类、灵族甚至部分低级泰伦生物的意识波动都受到了影响。”
“他在创造一个新的叙事。”卡利斯塔斯睁开眼，盯着画面中那个被光芒笼罩的绿色身影，“一个超越种族、超越阵营的叙事。‘流量’、‘注意力’、‘顶流’……这些概念正在成为新的价值标尺。”
“危险吗？”
“危险得可怕。”审判官深吸一口气，“但更可怕的是，我们可能已经无法用传统的方式阻止它了。因为你无法用爆弹枪消灭一个概念。”
画面中，吱嘎已经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跳下舞台，开始和兽人小子们击掌、撞肩，庆祝刚才那番宣言的成功。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庆功宴还在继续，音乐重新响起，灯光继续旋转。但话题已经完全变了。兽人们三五成群，激烈地争论着：
“要俺说还是拳头实在！一爪子下去啥都解决了！”
“你傻啊！老大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现在是流量时代！”
“可流量能当饭吃吗？”
“怎么不能！你看看老大收到的打赏！堆成山了！”
“那史拉格要是真来了怎么办？”
“来了更好！到时候全宇宙都看着！谁赢谁牛逼！”
“但到底怎么才算赢啊……”
这个问题，也飘进了吱嘎的耳朵里。
他正靠在那堆牙齿山上，喝着从某个打赏礼物里开出来的、味道诡异的紫色液体。闻言，他放下杯子，抹了抹嘴。
“怎么算赢？”他重复着这个问题，眼睛转了转，然后笑了。
“嘀咕！”
“在呢老大！”
“明天开始，筹备小组正式成立！”吱嘎跳起来，“第一件事——给俺设计一套评分系统！不光看谁能打，还要看……嗯……舞台表现力！观众互动数据！打赏转化率！还有……对了！‘节目效果指数’！”
嘀咕傻眼了：“这、这怎么算啊……”
“那是你的事！”吱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有，通知‘废码’老铁，让他帮忙搞个公平公正公开的投票系统！要防刷票！防黑客！防一切不要脸的手段！”
“那奖项呢老大？”旁边一个技术小子凑过来，“除了‘最佳男主角’，还要设啥奖？”
吱嘎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奖项啊……”他拉长声音，“那可就多了。不过这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看向镜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天，明天同一时间，直播公布‘搞毛金斯卡’完整奖项设置和评选规则！”
“家人们，记得准时收看！”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颁奖礼——”
他的声音在庆典的喧嚣中清晰无比：
“这是新时代的入场券。”
而在宇宙的各个角落，无数双眼睛盯着屏幕，无数个大脑开始运转。
审判庭在策划应对方案。
混沌势力在评估介入时机。
灵族在计算最优策略。
钛君在起草外交文件。
以及锈铁要塞里，史拉格盯着重播的直播片段，动力爪一遍遍开合。
“新时代？”他低声重复，然后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俺就把这个新时代……”
“砸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