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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战事并未如庞统最初预判的那般迅速分出胜负,反而在渭水南岸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
马超凭借西凉铁骑的悍勇,初期确实打得曹军节节败退,甚至一度逼得曹操“割须弃袍”,险象环生。然而,曹操毕竟是用兵大家,深知西凉联军内部矛盾。他采纳谋士贾诩之策,并不急于与马超决战,而是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同时利用小股部队不断骚扰,消耗西凉军的锐气和粮草。
更重要的是,曹操暗中派人离间马超与韩遂。他先是故意在阵前与韩遂单独会面,叙旧闲聊,引得马超疑心;后又伪造与韩遂的密信,信中涂改关键内容,使其看起来像是韩遂有意出卖马超。此计果然奏效,生性多疑的马超对韩遂的信任降至冰点,联军内部裂痕日益加深。
这一日,曹军探马发现西凉军因久攻不下,粮草转运困难,士气有所低落,且马超与韩遂两部人马驻扎渐远,呼应不便。曹操认为时机已到,决定主动出击。
他命大将徐晃、朱灵率精锐步卒,趁夜渡过渭水,在西凉军侧后立营,形成夹击之势。马超闻讯大惊,急忙率军攻打徐晃营寨,欲拔除这颗钉子。然而曹军早有准备,营寨坚固,马超猛攻数日不下,兵力疲惫。
曹操见马超主力被牵制,亲率虎豹骑及主力大军,突然向驻扎在另一侧的韩遂部发起总攻!韩遂本就因马超猜忌而心寒,部众士气不高,在曹军雷霆万钧的攻势下,很快溃败。韩遂见大势已去,仅率数十骑狼狈逃回凉州。
马超闻听韩遂兵败,侧翼洞开,又见曹操大军合围而来,知事不可为,只得在庞德、马岱等将的死战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向西奔逃。十万西凉联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曹操虽胜,却也是惨胜,兵马钱粮损耗巨大,自身亦在乱军中中了流矢,伤势不轻。他无力穷追马超,只能下令清扫战场,巩固关中防务,同时严令夏侯渊、张合等将镇守长安、潼关等地,防范马超卷土重来,也震慑蠢蠢欲动的羌胡部落。
持续数月的关中大战,以曹操惨胜、马超败走而告一段落。北方的惊雷暂时停歇,但战争的阴云并未散去,只是转化为了更深沉的暗流。
西凉战事的结果,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襄阳。
“果然……还是败了。”陈暮放下军报,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庞统和徐元都预见到了马超难以持久,但败得如此之快,联军崩溃得如此彻底,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寒意。曹操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依然能迅速扭转战局,其实力与韧性,实在可畏。
庞统立于下首,面色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马超有勇无谋,韩遂首鼠两端,败乃必然。然曹操经此一役,元气亦伤,尤其关中残破,需要时间恢复。至少今明两年,其无力组织大规模南征。此乃天赐良机,于我荆州而言,至关紧要!”
陈暮颔首,他明白庞统的意思。这两年,是荆州消化内部改革成果、进一步提升实力的黄金窗口期。
“士元,南阳之事,进展如何?”陈暮更关心内部的稳定。
“回将军,南阳大部田亩户籍已初步厘清,收回隐田数万顷,登记荫户数万口。顽抗之豪强已受惩处,余者皆已慑服。眼下正着手将部分官田分发安置流民、退伍士卒,预计秋后,南阳赋税可增三成以上。”庞统汇报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的雷霆手段,虽然招致诸多骂名,但效果显着。
“善!”陈暮赞道,“士元辛苦了。然,仅南阳一郡尚不足,此新政当逐步推行至南郡、江夏,乃至荆南。此事仍须士元统筹。”
“统义不容辞。”庞统拱手,随即话锋一转,“然,将军,外患虽暂缓,内忧却未除。南阳豪强之怨,乃疥癣之疾。真正之心腹大患,在于东南与西南。”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点向两个方向:“江东周瑜,狼子野心,时刻不忘江陵。今曹操北顾,其必再生事端,或加强西进,或怂恿刘备。此其一。”
“其二,益州刘璋,暗弱无能,然其地险民富,乃王霸之资。今刘备困居公安,其与军师诸葛亮,绝非久居人下者。若其窥得良机,西向图蜀,则如困龙入海,将来必成我荆州大患!不可不防!”
陈暮目光凝重,庞统所指,正是他心中所忧。尤其是刘备,历史上正是趁刘璋邀请其入蜀对抗张鲁之机,反客为主,夺取了益州。
“以士元之见,该当如何?”
庞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对江东,当以稳为主,继续维持表面和睦,暗加强江陵、夷陵防务,令周瑜无隙可乘。对刘备……则需‘先手’布局!”
“如何先手?”
“抢先一步,结好益州!”庞统断然道,“可派一能言善辩、熟知巴蜀情势之士,携重礼前往成都,拜会刘璋及其麾下重臣。一方面,‘提醒’刘璋,刘备乃世之枭雄,寄居荆州仍不忘扩张,需严防其觊觎益州;另一方面,表达我荆州愿与益州永结盟好,互通有无,共保西南安定。若能说动刘璋,使其疏远甚至拒绝刘备,则刘备西进之路自断!”
陈暮沉思片刻,觉得此计可行。即便不能完全阻止刘备,也能在益州埋下钉子,延缓其进程,为荆州争取更多时间。
“人选……士元可有推荐?”
庞统微微一笑:“零陵烝阳人刘巴,字子初,素有才名,性情矜高,曾避乱入蜀,对益州人物风情颇为熟悉,且其家族在荆州亦有名望。若得此人出使,或可收奇效。”
“刘巴?”陈暮记下这个名字,“便依士元之荐。我即刻下令,征辟刘巴为州牧府从事,委以此任。”
公安城内,刘备与诸葛亮自然也得知了马超兵败的消息。
“曹操……终究还是胜了。”刘备语气复杂,既有对曹操的忌惮,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若马超胜了,天下局势将更加混乱,他这小小公安,恐怕更难自处。
诸葛亮的神色却比刘备更为凝重:“主公,马超败亡,意味着曹操即将重新将目光投向南方。而我等,困守于此,阿斗公子归期未定,子龙将军深陷邺城,长此以往,绝非良策。”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向西方:“为今之计,唯有西向图蜀,方能绝处逢生。巴蜀之地,天府之国,刘季玉暗弱,正可取之以为根基。”
刘备苦笑:“孔明,我岂不知益州之重要?然,我等兵微将寡,粮械匮乏,更无名义入蜀,如何图之?”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名义之事,可寻。刘璋与汉中张鲁,素有仇怨,可从此处着手。至于兵粮……一方面,需继续与陈暮虚与委蛇,争取更多援助;另一方面,需秘密派遣得力之人,潜入益州,结交其境内不得志之才俊,如张松、法正等人,以为内应。待时机成熟,或可借援璋拒鲁之名,提兵入蜀!”
刘备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一切皆赖孔明谋划!”
与此同时,他们也接到了陈暮任命刘巴、欲遣使结好刘璋的消息。
诸葛亮眉头微蹙:“陈暮亦看到益州之重了……刘巴此人,才学之士,若其真能说动刘璋,于我大不利。需设法应对……”
新一轮的暗战,在看似平静的荆南,悄然拉开了序幕。
襄阳的使者带着礼物与结盟的善意,踏上了前往成都的道路。
公安的密探,也带着特殊的使命,秘密潜入巴山蜀水。
曹操在长安养伤,目光却已开始扫视南方,盘算着如何报复荆州,消化关中。
周瑜在陆口磨砺水军,寻找着一切可以夺取江陵的机会。
天下的焦点,随着西凉战事的平息,再次回到了长江流域,而这一次,荆益之交的广袤土地,成为了各方智谋较量的新棋盘。陈暮在庞统的辅佐下,试图通过外交与内政巩固优势;而刘备与诸葛亮,则在绝境中,将目光投向了那“天府之国”,寻找着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