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是容我等一等吧。”宋少轩呷了口茶,语气平淡,“既然上回能来这牢中捞人,宋某总还有些门路。拙荆正在外头奔走,一事不烦二主,您说是不是?”
“呵呵,不死心?也行。”祁大人脸上那点虚假的和气瞬间扫空,语气骤然变冷,“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说罢祁大人重重一拍桌案,“来人!押下去,扔进大牢!”
方才还坐着品茶,转眼就被拖进阴湿的牢房,与一众囚犯关在一处。祁大人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堪称川剧变脸大师。
宋少轩刚被推进牢门,十多个囚徒便围拢上来。一个粗嗓门的先开口:“小子哎,新来的?犯什么事儿了?”
“没犯事,被人冤进来的。”宋少轩不愿多言,随口应道。
“呵,笑话!”一个倚在墙边的男人嗤笑道,“来这儿的,那个不说自己是冤枉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凑近些,压低声音问:“年轻人,这儿冤枉的人不少。看你穿得体面,可曾使银子打点过?”
“说得是嘞,”另一人忙插嘴,“有银子就赶紧攥手里,待会儿狱卒过来,说几句好听的递上去,好歹换间宽敞干净些的牢房,就免得在这儿待着喂虱子啃窝头!”
“对对,”又一个犯人附和道,“要是没人情没银子孝敬,等到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咱们都是蹲惯这牢坑的人,好心才跟你说这些。”
未等宋少轩回应,就听“哐啷”一声,狱卒打开牢门踱了进来,将一坛酒和一只油乎乎的烧鸭隔着栏杆塞进他手中,“宋少轩,外头有个叫松三爷的惦念着你,特地送来的。待会儿给你调间房,先吃着罢。”
宋少轩道了声谢,接过来略一嗅,便察觉烧鸭已隐隐透出馊味,酒也泛着一股劣质刺鼻的气气。他心下黯然,摇了摇头,随手将东西搁在了地上。
“小子哎,”那个始终倚墙的男人眼睛一亮,扬声道,“这鸭子和酒,你若不吃,便给了我吧!等爷出去了,必定保你平安!”
原本蠢蠢欲动的众囚一听他开口,顿时收敛声息,乖乖坐回原处。宋少轩见此人似有些威望,便淡淡道:“拿去吧。出得去出不去,还两说呢。”
“呵,你这张嘴还是个乌鸦嘴。”那人也不恼,反笑一声走上前来,“老子说话算数,既吃了你的,便绝不会白占你这便宜。”
说罢,他拎起烧鸭抱起酒坛,就地盘腿坐下,毫不顾忌地大口撕咬、痛饮起来。
这边厢宋少轩在牢中受罪,那边厢长贵却也没闲着。自将宋少轩弄进大牢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踏进了老裕丰茶馆。
“自个儿可要考虑清楚了,”长贵啜着茶,翘起二郎腿,拿腔拿调地对着梦玲威胁道,“应下了,大人自然替你打点周全;若是不应,就让他待在里头,等死吧。”
店里有老茶客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长贵啊,你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吧?再怎么说,宋家也聘了你二十多年,一点旧情都不念?”
“他娘~~”长贵刚要破口大骂,扭头一见说话的是赵老爷,顿时把脏话咽了回去,挤出一脸谄笑:“呃,赵老爷,您是不晓得,我可是被他辞退的!我干活,他给钱,不就是一桩买卖么?有什么情义好讲?”
“哼!竖子不堪与谋!”赵老爷气得扭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如今这世道,就是被你们这等小人搅乱的!”
长贵虽不敢顶撞赵老爷,却仍要为自己辩白一番,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嘿,我说赵老爷,您是活得忒滋润了,哪懂得我们底下人的苦处。我日日累死累活,不就为混口饭吃?有机会往上爬,凭什么不干?他宋少轩要是早些识相,哪还有我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说说我这么做,有错吗?”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一个,转而抬手指向以晴,扬声对众人道:“她算个什么人?若不是宋掌柜发善心,早饿死在城门楼子了!一个买回来的奴婢罢了。大伙儿评评理,送出去便能消灾解难的事,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我去。”以晴忽然抹去眼泪,将额前散发拨开,抬起头毅然说道:“你去告诉那位大人,我愿嫁。做人得讲良心,我们姐妹俩……绝不干丧良心的事。”
“唉~~这就对咯!”长贵一听,喜得拍腿而起,转身就往外走,“等着啊,我这就带人来接亲!”
长贵心急火燎地赶往王大人下榻的饭店,一路狂奔,跑得气喘吁吁,直到饭店门口才弯下腰大口喘气。他歇了好一阵,稳了稳心神,方进去通报。
“王大人,事成了!您这就派人接小娘子去吧?”
王大人闻言,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意一挥手。身旁早已候命的随从立即应声而动,快步出门办事去了。
一时间,街上锣鼓喧天,喷呐齐鸣,一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老裕丰茶馆行进。王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袍,意气风发地随队而行,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刚踏进茶馆的方家良一行人,被外头的动静吸引,边朝里走边扬声笑道:“宋掌柜,外头这般热闹,莫非是你小子又要讨一房媳妇?”
一名伙计赶忙拉住方家良,压低声音急急将原委道来。方家良越听越是火起,末了勃然大怒,厉声骂道:“岂有此理!真真是不要脸的东西!”他猛地转身,对身后几位学生说道:“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世道还讲不讲道理!”说罢,便带着人愤然离开茶馆,径直朝大学堂方向快步走去。
话音未落,范五爷也带着梦玲急匆匆乘马车赶到茶馆。二人直奔大堂,一听以晴竟答应出嫁,顿时双双愣在当场。
范五爷回过神来,将手一摆,语气沉肃道:“既然答应嫁了,这事就算暂了。我这就去跟他谈,必须立刻放人。该他办的事,一件也不能少。这般行事实在是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