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爻抬头望着空中那只巨大的金瞳,动作停了一瞬。我站在原地,混元盘古斧横在胸前,呼吸压得很低。刚才调整完屏蔽频率的那股紧绷还没散去,现在又来了新的压迫。
金瞳动了。
它不是眨,也不是转,而是整个轮廓突然向内收缩了一下,像一张嘴吸气。我的识海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拉扯。混沌幻灵珠在深处剧烈震动,自动启动防御协议,但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意识正强行穿透屏障,往里钻。
这不是数据采集,是直接入侵。
我咬住牙关,用记忆里的图书馆布局做锚点——书架编号、借阅台位置、楼梯拐角的绿植——这些熟悉的画面在脑中快速闪过,稳住神识不散。群瞳族想看我的核心,但我不可能让它们轻易得手。
就在这时,符爻动了。
他手中的符笔猛然刺出,直取我眉心。我没有时间闪避,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那支笔的速度太快,带着规则本身的重量,逼得我只能站着硬接。
斧光一闪。
混元盘古斧自行飞起,挡在我面前,正好撞上符笔尖端。两股力量相撞,没有爆响,只有一声闷震,像是钟被蒙着敲。我后退半步,脚底踩到的空间已经发软,像踩在腐朽的木板上。
符笔没有收回。
它停在斧刃前,笔尖微微颤动。接着,一团光从笔尖涌出,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影。那是个老者模样,身穿灰袍,面容模糊,但双眼清明如天道初开。他站在那里,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了,像是所有规则都在朝他低头。
“本座的玩具,该回来了。”他说。
声音不大,却盖过了一切。我耳朵嗡了一声,混沌幻灵珠的震动几乎要冲破识海。这人就是鸿钧。不是传闻,不是推演碎片,是他本人的虚影降临。
我盯着他,一句话没说。
他知道我在看他,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识海方向,像是已经看到了那颗藏在最深处的珠子。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种确认。
“混沌本源载体,不属于你这种凡人。”他说,“你用了它这么久,也该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符笔上的压力骤增。混元盘古斧发出一声低鸣,斧身开始震颤。我以为它会碎,但它没有。一层淡影从斧面浮起,逐渐凝实,是个女人的轮廓。她背对着我,长发垂落,身形虚幻却不容忽视。
“你的算盘太响了。”她说。
是无相母。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松。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但她站在这里,就意味着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场劫。
鸿钧看了她一眼。
两人没有说话,但气氛变了。之前的那种绝对压制感被撕开一道口子。我能感觉到空间在抖,不是因为战斗,而是因为两种意志的对峙正在撕裂法则本身。
符爻还举着符笔,但他不动了。他体内的符印亮得发烫,显然在承受巨大负荷。他是媒介,不是主导者。现在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更高层的规则层面,由这两个虚影代为交锋。
我抓住机会,把混沌幻灵珠往下压。它原本藏在识海中层,现在我把它沉到最底层,用一层又一层的记忆封印包裹。同时启动“静默协议”,切断所有对外能量交换。珠子不再发光,不再发热,甚至连推演功能都暂停了。它现在就像一块死物,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鸿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但他没有立刻转向我。他的注意力还在无相母身上。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现身,更不会为了一个宿主冒险显形。这里面有他看不懂的变量。
金瞳还在上方。
它没有再收缩,也没有移开视线。群瞳族依旧在窥视,只是比刚才收敛了许多。也许它们也意识到,鸿钧的到来改变了局势。它们想要的是混沌本源,但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天道秩序正面冲突。
符笔上的僵持持续着。
混元盘古斧悬在半空,无相母的虚影站在前方,鸿钧的意志压而不发。三者形成一个死局。谁先动,谁就可能暴露破绽。
我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手。现在的我,哪怕多释放一丝气息,都会成为引爆点。我只能等,等这个平衡被打破,等下一个变数出现。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幻灵空间内部传来的,而是从外面,从破界台的方向。那是一声巨响,像是整片大地被掀开。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裂缝从四面八方爬上来,连空间壁垒都出现了波纹。
鸿钧终于转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短,但足够说明问题。他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是谁在动。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了波动,不再是那种全知全能的平静。
无相母轻笑了一声。
“你看,总有人不按你的剧本走。”她说。
鸿钧没有回应。
但他收回了部分力量。符笔上的压力减弱,符爻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跪倒。他靠着符笔支撑才站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我能看出他的系统正在重新校准。
我抓住这个空隙,把神识悄悄探出去一点。虽然混沌幻灵珠停了,但我还能靠本能感知外界。那一声巨响之后,破界台那边的能量读数完全乱了。不是崩塌,也不是爆炸,而是一种……觉醒。
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
鸿钧重新看向我,眼神冷了下来。
“你以为躲进去就安全了?”他说,“你逃不出因果。”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在施压,想逼我做出反应。只要我动,他就有机可乘。所以我站着不动,连呼吸都维持在最低频率。
他抬起手。
不是攻击,而是轻轻一划。空气中出现一道细线,像是把世界切开了一个小口。透过那条缝,我看到了外面——破界台的石基正在裂开,黑色雾气从中涌出,而玄龟祖驮渊的龟甲浮在半空,上面的裂痕泛着金光。
那是四极灭阵的核心。
它在动,不是被激活,而是……反噬。
鸿钧看着那一幕,脸色不变,但指尖微微一顿。他知道出问题了。
无相母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忙着收网,忘了网里还有刺。”
鸿钧终于开口,这次是对她说的:“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当所有破命者汇聚,结局早已注定。”
“结局?”无相母笑了,“你定的,从来不算数。”
两人再次对视。
这一次,空间真的开始崩裂。裂缝从中央向外蔓延,像蛛网一样覆盖整个幻灵空间。我脚下的地面塌陷了一块,但我没动。我知道现在不能逃,也不能补。这片空间撑不了多久,但它必须撑到最后一刻。
符爻终于支撑不住。
他单膝跪地,符笔插在地上,整个人颤抖着。他体内的符印过载了,金色纹路变得暗红,像是烧坏的电路。他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只是残余程序在运行。
鸿钧的虚影也开始模糊。
但他临消失前,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怒意,也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确认。像是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哪怕我现在逃了,也没关系。
“你会回来的。”他说,“因为你别无选择。”
然后,他消失了。
符笔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无相母的虚影也渐渐淡去。她回头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那符号一闪即逝,我没看清,但混沌幻灵珠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
接着,她也消失了。
混元盘古斧落回我手中。
四周安静下来。
金瞳不见了,符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鸿钧的压迫感也退去了。只有破界台方向的震动还在继续,越来越强。
我站在原地,左手按在胸口。混沌幻灵珠依旧沉在最底层,静默协议还在运行。我没有解除它。
我知道刚才那一战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鸿钧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
“你会回来的。”
我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他们盯上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颗珠子背后的东西。而现在,那东西已经开始回应外界的召唤了。
地面又裂开一道缝。
从里面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一缕金光。那光很弱,但很稳,像是某种信号。
我低头看着它。
它照在我的鞋尖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