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之外,是能量对撞的狂潮与声嘶力竭的咆哮;屏障之内,是凝固了万古的死寂与足以压垮灵魂的沉重。
然而,这绝对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林默四人被王座之厅的景象所震撼,心神激荡,尚未从守门人那悲怆存在的压迫感中缓过神来之际——
“嗤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又混合着玻璃破碎般噪音的异响,悍然划破了这片神圣而悲哀的宁静。
声音的来源,正是他们刚刚穿越的那道由三色钥匙部件共鸣形成的流光门户。
此刻,那原本稳定旋转、流淌着和谐光晕的门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门户的边缘变得模糊而不稳定,闪烁起危险的黑红色电弧。构成门户的光流不再流畅,反而像是垂死挣扎的血管般虬结、凸起,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来自外部的、蛮横至极的暴力冲击。
林默猛地回头,他的“真言回响”对规则层面的变动最为敏感,头痛瞬间加剧,一股强烈的、充满破坏与贪婪意味的波动正透过不稳定的屏障传递进来。
“不好!”肖雅失声低呼,她的逻辑推演即便在此地失效,眼前这显而易见的危机也无需计算。
秦武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再次将林默、肖雅和零护在身后,尽管他魁梧的身躯在王座之厅的宏阔背景下显得如此渺小,尽管他体内的暗伤仍在隐隐作痛,但那磐石般的守护意志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紧握的双拳上,黯淡的岩石光泽再次艰难地浮现。
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脸色更加苍白。那撕裂屏障的力量中,夹杂着她熟悉又厌恶的气息——那是荆岳的“掠夺”欲望,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过屏障的裂缝,刺激着她的感知。
下一秒,预言成真。
“轰——!!”
一声更加剧烈的爆鸣,那道维系着内外平衡的流光门户,终于在不堪重负的撕扯下,彻底崩碎!
不是温和的消散,而是爆炸性的解体!
无数破碎的光斑如同飞溅的星辰碎片,向四周激射,又在触及王座之厅那无形的边界或被守门人巨躯散发的力场后湮灭于无形。狂暴的能量乱流从破碎处席卷而入,吹得林默四人的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而在那能量乱流的中心,一个身影踏着门户的碎片,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闯了进来。
是荆岳!
此刻的他,形象堪称骇人。
他原本冷峻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疯狂与欲望而扭曲,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强行突破屏障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幽暗纹路,这些纹路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隐隐构成一件覆盖他躯干的、半虚幻的甲胄轮廓——那正是“利用者”赐予的禁忌器物的具象化。
而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更是与这王座之厅格格不入,充满了污秽、贪婪与毁灭性。他的“掠夺回响”被催动到了极致,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不断旋转的暗能量漩涡,漩涡边缘撕扯着周围的空间,连光线都似乎被其吞噬、扭曲。这漩涡不仅掠夺能量,更在贪婪地吮吸着此地弥漫的那股古老而悲伤的意志碎片,将其转化为更加狂躁的力量。
“嗬……嗬……”荆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但他的目光,在踏入此地的瞬间,就越过了严阵以待的林默四人,死死地钉在了远方——钉在了守门人那承托着“意志指挥棒”的巨手之上!
那目光中,没有敬畏,没有震撼,只有最原始、最炽烈的贪婪!
“力量……终极的力量!”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和创伤而变调,显得异常刺耳,“属于我了!一切都将属于我!”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守门人那庞大身躯所带来的灵魂压迫,或者说,那压迫感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疯狂。在他扭曲的认知中,这沉睡的巨人是阻碍,也是宝藏,而那根指挥棒,就是打开宝藏、掌控一切的钥匙!
“阻止他!”林默强忍着脑海中被荆岳的疯狂意志搅动起的惊涛骇浪,厉声喝道。他知道,绝不能让荆岳触碰指挥棒,天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旦惊醒或被其控制守门人,后果不堪设想!
秦武闻声而动,没有丝毫犹豫。他低吼一声,双脚猛地踩踏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竟硬生生踏出了细微的裂纹,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荆岳。他的右拳紧握,那黯淡的岩石光泽在冲锋过程中骤然变得凝实,整个拳头仿佛化作一颗真正的陨石,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轰向荆岳的面门!
“滚开!蝼蚁!”荆岳狞笑一声,不闪不避,缠绕着暗能量漩涡的右手五指成爪,径直抓向秦武的拳头!他竟然想硬碰硬,并在此过程中强行掠夺秦武的“磐石回响”!
拳爪相交!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反而发出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怪异吸吮声!
秦武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在接触到荆岳手爪外围的暗能量漩涡时,仿佛打入了一片粘稠无比、深不见底的泥潭。磅礴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漩涡疯狂地吞噬、分解!更可怕的是,秦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磐石回响”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外来的、冰冷污秽的力量强行切入、拉扯!他拳头上的岩石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剥落!
“呃啊!”秦武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能感觉到自身生命本源的力量都在随之流失!
“秦武!”肖雅惊呼,她虽不擅正面战斗,但眼光毒辣,立刻看出荆岳那“掠夺”能力的诡异与可怕。“他的掠夺范围扩大了,不仅能掠夺能力,还在掠夺生命力和本源意志!”
林默瞳孔收缩,他知道不能任由荆岳继续下去。“零,干扰他!肖雅,找弱点!”
零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深吸一口气,眼中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同调回响”发动!但她并非与荆岳同调,那是自杀行为。她尝试与这片王座之厅本身残留的、属于守门人的那庞大而悲伤的意志碎片进行浅层共鸣,试图引动这片空间对荆岳这个“异物”的排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零为中心扩散开来。刹那间,周围漂浮的废墟残骸似乎轻微震颤了一下,空气中那沉凝的悲伤气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潮水般向荆岳涌去。虽然无法对其造成实质伤害,却明显迟滞了那暗能量漩涡的旋转速度,让荆岳的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烦躁。
“臭丫头!找死!”荆岳怒吼,分出一部分力量对抗这股精神层面的干扰。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林默动了。
他没有选择物理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了“真言回响”之中。他没有去扭曲复杂的规则,那在此地过于艰难。他只是将目标锁定为荆岳本身,锁定他那疯狂的掠夺行为,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一声断喝:
“此掠夺——即为‘悖逆’!”
言灵出口,林默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窍中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软倒在地。在这规则坚固无比的最终回廊,强行对荆岳这等实力的存在发动“真言”,反噬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然而,效果亦是显着!
荆岳周身那猖獗的暗能量漩涡,在林默那蕴含着规则力量的断喝下,猛地一滞!那无所不吞的掠夺过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壁垒阻断,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尤其是他与秦武力量连接的那部分,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剧烈地波动起来!
“噗!”荆岳也受到反噬,喷出一小口鲜血,掠夺过程被打断。
秦武趁此机会,爆发出剩余的全部力量,猛地将拳头从那股粘稠的吸力中挣脱出来,踉跄后退,整条右臂已是鲜血淋漓,岩石化的皮肤碎裂, temporarily 失去了知觉。
“林默!你竟敢……!”荆岳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疯狂更盛。他没想到林默的“真言”在此地还能对他产生如此干扰。但他身上的禁忌器物纹路光芒大盛,迅速稳定了动荡的能量漩涡。“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指挥棒,不再理会受伤的秦武和明显透支的林默,脚下发力,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守门人的巨躯!
“绝不能让他得手!”肖雅焦急万分,她快速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守门人那低垂的头颅和承托指挥棒的巨手上。“唤醒!或许只有尝试唤醒守门人,才能阻止他!”
可如何唤醒一个沉寂了万古的存在?
荆岳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接近那如同山脉般的巨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或许是荆岳那充满掠夺与恶意的气息太过浓烈,或许是他逼近指挥棒的行为触发了某种古老的防卫机制,又或许是零引动的悲伤意志与林默的“真言”共同起了作用……
那一直如同雕塑般沉寂的守门人,那低垂的、覆盖着厚重甲胄与结晶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
动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微不可查的颤动。
但整个王座之厅,这片无垠的星空废墟,随之轰然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之前庞大千百倍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辰骤然苏醒,自那悲怆的巨躯之上,缓缓弥漫开来。
荆岳前冲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墙壁,猛地僵在了半途!
他的疯狂,他的贪婪,在这初醒的、浩瀚如星海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