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南线 苍鹫岭
雾气像块湿透的棉絮,把整条峡谷裹得密不透风。
就在北线取得进展之时,南线的战斗也进入开始的倒计时。
四营的士兵们用刺刀挑开眼前的蜘蛛网,蛛丝上的露珠溅在钢盔上,顺着盔檐滚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他趴在距离谷底三十米的斜坡上,伪装网的下面,89 式重机枪枪管缠着松枝,枪管上的散热孔还挂着凝结的水珠,远处日军战车的轰鸣声像闷雷般滚过谷口。
“都精神着点!”
四营营长陆承宇对着喉震麦克风低声说,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小鬼子的坦克跟瞎子似的,等进了套再打,谁也别提前暴露!”
身后的弹药手正往弹链上压子弹,黄铜弹壳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株被压弯的映山红,花瓣上的露水沾了满手。
负责南线指挥的周卫国蹲在半山腰的观察所里,军用地图摊在防水布上,上面用红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他指尖划过 “鹰嘴崖” 的标记,那里是峡谷最窄处,两侧岩壁陡峭如刀削,正是设伏的绝佳位置。“六营确认一下,反坦克地雷的引信是不是都换成延时三秒的?”
他对着步话机问,声音压得像块石头
“别让小鬼子的工兵看出破绽。”
六营三连的士兵刘壮壮正趴在崖壁的凹坑里,手里攥着三根地雷引信。他把引信头的保险栓挨个拔下来,金属碰撞的 “咔嗒” 声让心跳又快了半拍。
身下的岩石被晨露浸得发滑,他用刺刀在岩壁上凿出个小坑,把脚卡进去才稳住身形。
谷口的雾气里突然传来履带碾地的声响,他赶紧把脑袋埋进伪装网,只留双眼睛透过网眼往下看。
21 师团战车联队的先头部队像群拱地的野猪,慢吞吞地钻进峡谷。
最前面的九七式坦克车长把半个身子探出舱盖,手里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钢盔上的旭日徽章在雾中若隐若现。
跟在后面的步兵背着三八式步枪,枪托上挂着饭团和水壶,有人还在用刺刀拨弄路边的野草,完全没察觉头顶的悬崖上藏着数百双眼睛。
“联队长,前面雾气太大,要不要派尖兵探查?”
通讯兵的声音从藤田茂一郎的指挥车里传出来,车顶上的将官旗被雾气打湿,耷拉在旗杆上像块破布。
藤田茂一郎正用指挥刀的刀鞘敲着膝盖,听见这话猛地把刀一劈:
“八嘎!一群土八路有什么可怕的?全速前进,中午之前必须通过苍鹫岭!”
他胸前的樱花勋章沾着早餐的酱油渍,那是刚才急着出发,用饭团蘸酱油时蹭上的。
日军的坦克纵队渐渐深入峡谷,履带卷起的泥浆溅在岩壁上,在灰色的石头上画出一道道丑陋的黄痕。
刘壮壮数着坦克的数量,当第 15 辆坦克驶过他脚下的悬崖时,手心的汗已经把引信的麻绳泡得发软。他突然想起出发前营长说的话:“咱们的地雷埋得再隐蔽,也得沉住气,等大鱼都进了网再收线。”
周卫国的望远镜里,藤田茂一郎的指挥车正卡在两辆坦克中间缓慢移动,车窗外挂着的旭日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了眼腕表,距离预定伏击时间还有五分钟。
“各单位注意,检查武器保险,听我命令统一开火。” 他对着步话机说,指尖在膝盖上掐出深深的红痕。
谷口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像把利剑刺进峡谷,照在日军坦克的装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只见一个日军士兵正站在坦克后面撒尿,尿液顺着履带滴在地上,在尘土里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一名战士突然想起老家的麦田,每年这个时候,爹总会牵着牛在地里撒尿,说这样庄稼长得壮。可眼前这些侵略者,却把枪口对准了这片土地上的人。
“还有最后三辆坦克就全进来了。”
周卫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观察所外的松树突然落下一阵松针,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他看见最末尾的日军坦克突然停了下来,车长从舱盖里探出头,举着望远镜往悬崖上看,脖子伸得像只被掐住的鹅。
刘壮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按住身边的地雷引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辆坦克的机枪突然转动起来,枪口在岩壁上慢慢扫过,离他藏身的凹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前面的坦克突然鸣笛催促,那车长骂了句什么,缩回舱盖里,坦克重新启动,履带 “哐当” 一声碾过块碎石。
“就是现在!” 周卫国猛地挥下手臂。
刘壮壮几乎是凭着本能拽动了引信,三根麻绳同时绷紧,牵动崖壁里的引爆装置。
“轰!轰!轰!”
三声巨响在峡谷里炸响,最前面的三辆坦克像被无形的巨手掀翻,履带板飞起来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砸在后面的坦克上。
赵铁蛋几乎在同时扣动了扳机,89式机枪的咆哮像头暴怒的狮子,子弹组成的火链瞬间扫过谷底。
正在撒尿的日军士兵被拦腰打断,上半身飞出去撞在坦克上,鲜血顺着装甲的缝隙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日军的纵队瞬间乱成一团,坦克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步兵们像被踩了的蚂蚁般四处乱窜。
藤田茂一郎的指挥车被前面失控的坦克撞了下,他一头撞在车窗上,额头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珠滴在地图上,把 “苍鹫岭” 三个字染成了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