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灏正全神贯注围攻钟悠扬,冷不防斜刺里杀出这批黑衣人,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挥剑格挡,却被对方精妙的合击逼得踉跄后退数步,对方却没有追击。他猛地抬头看向,透过晃动的人影与火光,隐约看到殿外那道熟悉而威严的身影。
父王……他来了!他看到了!
兰灏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混合着恐慌、不甘与怨毒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江湖仇杀局,已经被彻底看穿!
更糟糕的是,父王竟派了暗卫来,这意味着什么?是监视?是控制?还是?他不敢细想。
就在他心神剧震、方寸微乱的这一刻,大殿角落那尊残破佛像后,一道几乎无人留意的小门被无声推开。一道消瘦却挺的身影,踏着阴影,一步步走了进来。
是兰策。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人群中央的兰灏。
刹那间,小德子惨死的模样、自己一次次被陷害的屈辱、以及得知对方竟敢赶尽杀绝的滔天怒意,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一具倒下的尸体旁,一柄沾血的长剑。兰策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拾剑,冰冷的剑柄入手,带着亡者未散的体温。
他双手稳稳握住剑柄,足下在地上用力一点,消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如同离弦之箭,又似扑食的猎豹,迅猛无匹地直冲向兰灏!
前刺!剑锋破空,带着决绝的杀意,直指兰灏心口!
“少主小心!” 离兰灏最近的凌霜刚刚格 开袭击,猛地抬头,就见一道寒芒袭向兰灏后心!她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尖叫一声,用尽全力气将还在失神中的兰灏狠狠推向一旁!
兰灏猝不及防,踉跄着向侧方跌去。
而凌霜替换他的位置,就要举起长鞭还击!
“噗嗤——!”
剑锋毫无阻碍地刺穿她的胸膛,从后背透出半截染血的剑尖。
凌霜脸上的惊恐瞬间定格,她瞪大一双美目,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透胸而过的长剑,又缓缓抬头,看向执剑的兰策。剧烈的疼痛和生命力急速流失的冰冷感席卷她,她张了张嘴,“赫赫!”大口大口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兰策——!!!” 兰灏踉跄着站稳,回头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凌姐——!!” 不远处的雷炙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踹开缠斗的对手,疯了般扑过来。
兰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没有多看濒死的凌霜一眼。他猛地一脚踹在凌霜的小腹,借力拔出长剑,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
就在雷炙扑到近前,伸手欲接住软倒的凌霜时,兰策手腕一翻,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力劈而下!
雷炙的注意力全在凌霜身上,等他惊觉剑风临体,已然来不及完全躲闪,只能仓促侧身。
“嗤啦——!”
剑锋深深切入他的胸膛,几乎将他半边身子劈开!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溅了兰策半身一脸。
雷炙闷哼一声,抱住凌霜的手无力松开,两人一同重重倒在地上,鲜血迅速在身下汇成一滩。
“二弟——!!” 目睹兄弟惨死,雷烈发出野兽般的暴吼,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抛弃对手,挥舞着双刀,如同发狂的蛮牛冲向兰策。
兰灏眼中布满血丝,仇恨与疯狂吞噬了他,已忘了在外面观战的兰煜雪,忘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厉吼一声,“兰策!我杀了你!”
举剑便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兔起鹘落之间,凌霜、雷炙已然毙命!大殿内其他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钟悠扬的手下、王府暗卫,还是那些亡命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了一瞬。
兰策格挡开雷烈含怒劈来的双刀,震得手臂发麻,但他身形灵动,借力卸力,顺势一脚狠狠踹在雷烈腰腹,将其踹得倒退数步,撞翻了一张破旧的供桌。然而,这一系列也砍杀也让他气息微乱,后背空门微露,兰灏的剑已经劈来!
“策儿小心!” 正与两人缠斗的钟悠扬眼角余光瞥见,大惊失色,想要抽身救援,却被对手死死缠住。
然而,有人比钟悠扬更快!
一道青影如疾风卷入战圈,剑光一闪,格开兰灏刺向兰策后心的一剑,“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顾清风不知何时已从后院赶至,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兰策身后。他单手环住兰策的腰,带着他轻盈地旋转半圈,卸去冲力,将其护在怀中。
入手的分量轻得让他心头发颤,隔着不算厚的衣物,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嶙峋的肋骨和过分纤细的腰身。他心中一痛,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低头急问,“你没事吧?可 有受伤?”
熟悉的清冷气息,熟悉的怀抱温度,熟悉的关心……
兰策身体骤然僵硬如铁,似被毒蛇触碰。他猛地抬头,对上顾清风那双盛满担忧与后怕的眼睛,那里面或许还有他曾经贪恋过的温柔,但此刻,只让他觉得刺目与讽刺。
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顾清风!
顾清风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后退半步,怀中瞬间空落,只余一丝淡淡的、混合着药味与血腥气的冷香。
兰策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朝着钟悠扬的方向跑去,踉跄着扑进钟悠扬及时伸出的臂弯里。
钟悠扬快速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他没有添新伤,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皱得更紧,压低声音,带着责备与后怕,“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走吗?你娘?”
兰策靠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气息还有些不稳,“我把她藏好了,你放心。”
“好。”钟悠扬心中一暖,又涩然。他紧了紧手臂,将兰策牢牢护在怀里,目光警惕地扫过全场,低声道,“只怕,不能善了了。”
兰策摸到他身上黏热的血,“你受伤了?”
“皮外伤。”
“我给你上药。”
“好。”
另一边,顾清风怀中那转瞬即逝的温度与重量,以及兰策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厌恶的推开,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磨过他的心。
他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手臂还微微张开着,指尖残留着一点虚幻的触感。他看着兰策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低语,上药,看着那男人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一种混杂着剧痛、失落、苦涩和深深无力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慢慢地、慢慢地收拢手臂,垂在身侧,手指一根根蜷起,握成了拳,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大殿内,一时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地上伤者痛苦的呻吟声。血腥气浓烈得令人作呕。
所有人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在中央那几个人身上。杀气腾腾的兰灏,悲痛欲狂的雷烈,相护而立的钟悠扬与兰策,沉默如山的顾清风,以及殿外,那个脸色铁青、目光如冰的兰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