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给出的“一炷香”时间,如同无形的沙漏,开始在这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星域中无声流泻。每一息,都沉重得如同星辰坠落。
慕苍澜、银霄、凌苍的神念化身迅速回归本体。中枢营帐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所有核心成员齐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与凝重。
“梼杌尊者……果然是它。”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它此来,目标明确,就是源初帝君身上那特殊的道韵。借口‘看看’,实则……凶吉难料。”
“绝不能将云澈交出!”秦昊斩钉截铁,重盾顿地,“且不说帝君重伤昏迷,根本无法‘展示’。即便能,交给这头喜怒无常的上古凶兽,与送死何异?它若觉得‘美味’,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梼杌口中的“看看”和“尝尝”,对云澈而言,可能就是生死劫难。
“可若是不交……以梼杌之能,强闯进来,造成的破坏恐怕比魔道一次大规模进攻还要可怕!”宇文拓扶了扶镜片,冷静分析着防御阵法的承受极限,“我们的阵法主要是针对魔道与外部封锁设计,对这种纯粹以力破巧、层级极高的上古凶兽,效果会大打折扣。一旦被它闯入核心区域,后果不堪设想。”
苏沐(药皇)脸色发白:“源初帝君目前全靠那脆弱的混沌归墟平衡吊住性命,任何外界的剧烈冲击或干扰,都可能打破平衡,导致道基彻底崩溃,神魂消散!”
灵溪(生命女帝)也急切道:“阿禾姑娘体内的寂灭魔种虽暂时平静,但若遭遇梼杌这等恐怖存在的威压或能量冲击,难保不会产生异变!”
银霄与凌苍对视一眼,银霄沉声道:“梼杌虽强,但观其言行,并非一定要毁灭我等。它更多是出于兴趣与霸道。或许……可以尝试周旋,或者……给出一个它无法拒绝的‘替代品’,转移其注意力?”
“替代品?”慕苍澜目光一闪。
“比如……魔道。”凌苍接口,眼中寒光闪烁,“梼杌憎恶寂灭魔气,之前便在葬星海袭击魔道。或许,我们可以提供魔道某个重要据点的详细信息,甚至配合它进行一次‘狩猎’,满足其破坏欲与口腹之欲,同时换取它暂时不对源初帝君和联盟内部出手。”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方案,等于是与虎谋皮,将梼杌这头凶兽引向魔道,但也可能引火烧身,或者被梼杌看穿利用。
“时间不多了。”辰提醒道,“一炷香将尽,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并准备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就是梼杌不顾一切强闯,联盟必须拼死抵抗,哪怕付出惨重代价,也要保护云澈和核心区域,并期待梼杌在遭遇坚决抵抗后,或因得不偿失,或因其他变数(比如魔道或饕餮方面的干扰)而退走。
慕苍澜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般的决断。
“凌苍所言,可行,但风险极大。我们需做两手准备。”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帐内的纷杂,“第一,立刻整理出魔道外围三处防御相对薄弱、但有重要价值(如物资囤积点、不朽魔尊坐镇)的据点情报,作为‘筹码’。”
“第二,银霄、凌苍,你二人率领‘归墟之刃’中最精锐的五十人,配合辰的时空之力,于迷雾边缘预设伏击区域,布置最强力的困杀与干扰阵法,做好与梼杌化身或本体部分力量交手的准备!不求胜,只求阻其片刻,展现我等决心与力量,为谈判增加筹码!”
“第三,秦昊、岳红翎,统帅主力,固守核心营地与疗伤静室区域,阵法全开,随时准备应对最坏情况。宇文拓,将‘戮魂钉’及所有高威力机关陷阱,布置在关键路径上。”
“第四,苏沐、灵溪,不惜代价,动用所有储备,进一步加强云澈与阿禾所在静室的防护,务必确保在外部爆发大战时,内部不受致命冲击。”
“我,亲自前往,与梼杌再行交涉。”慕苍澜一字一句,“以情报为引,以武力为盾,周旋到底。若它执意强闯……那便战!即便崩掉满口牙,也要让它知道,这片孤岛,并非任它践踏的猎场!”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再无迟疑,立刻分头行动。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与肃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守望星域外围,混沌迷雾边缘。梼杌巨大的身躯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猩红的眸子盯着迷雾,巨口咧开:“时间快到了,小虫子们,商量好了吗?本座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就在它话音落下的瞬间,慕苍澜的神念化身再次凝聚出现,手中托着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
“梼杌前辈,请稍安勿躁。”慕苍澜的声音平稳,“源初帝君重伤闭关,实在无法现身。不过,晚辈等深知前辈对‘寂灭污秽’之物深恶痛绝。此玉简中,记载了魔道于西北‘阴煞星渊’、东南‘腐骨星云’、正北‘冥血虫巢’三处据点的详细布防图、守军配置及物资囤积情况。其中‘冥血虫巢’,更有一尊不朽中期的‘血蛭魔尊’坐镇,其精血魂魄,想必对前辈而言,乃是大补之物。”
他将玉简轻轻送出:“若前辈有兴趣,我方可提供更详细的情报支持,甚至……在时机合适时,为前辈的行动提供些许便利。以此,换我联盟内部安宁,以及源初帝君安心疗伤之机。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梼杌巨大的爪子一挥,接住玉简,神念扫过,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三处魔道据点,尤其是不朽中期魔尊的精血魂魄……确实比干看着这群“小虫子”更有吸引力。而且,对方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隐含着一丝“你若强来,我们便玉石俱焚”的决绝。
它并非无脑凶兽,懂得权衡。硬闯这个乌龟壳,就算能砸开,也要费不少力气,还可能被魔道或其他存在(比如饕餮)捡了便宜。不如拿这些情报,去魔道那边痛快狩猎一番……
但,它对那个“特殊味道”的好奇心,依旧没有被完全满足。
梼杌沉吟片刻,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猩红的眸子逼近慕苍澜的神念化身,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化身溃散:
“情报,本座收了。魔道的据点,本座自会去‘拜访’。”它的声音如同闷雷,“不过,那个有趣的小家伙……本座还是要‘看’的。不是现在,但本座记下了。等他伤好了,或者等本座哪天心情又好了,说不定还会再来。”
它顿了顿,獠牙外露:“到时候,希望你们……还能这么‘懂事’。”
说完,它不再停留,庞大的身躯扭转,青黑色的妖光涌动,直接撞碎了那片虚空,化作一道狂暴的流光,朝着玉简中记载的某个魔道据点方向,轰然驶去!沿途散发的凶威,让远方的魔道封锁线都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恐怖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慕苍澜的神念化身缓缓消散,本体在中枢营帐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赌赢了第一步。用魔道的鲜血与痛苦,暂时转移了这头凶兽的注意力,为云澈和联盟,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危机并未解除。梼杌的话,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记住了云澈,记住了这片“有趣”的地方。下一次它再来时,会是什么情形?谁也无法预料。
而经此一事,联盟也再次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即将到来的、更加混乱恐怖的“归墟之眼”风暴中,像梼杌这样的不可控存在,或许会越来越多。他们不仅要在魔道的围剿中求生,更要在这些庞然大物的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
变强的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险。但至少,他们又一次,在绝境的边缘,站稳了脚跟。
孤岛依旧飘摇,但岛上的人,心志却在这接连的风浪中,被锤炼得愈发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