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新纪元五年,最终审判倒计时:【00:00:03】。
吕宋地下指挥中心,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流动。空气不再是凝重,而是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连设备运行的嗡鸣似乎都被这极致的压力所吞噬。每一个人的瞳孔里,都倒映着主屏幕上那最后跳动的猩红数字,以及下方,那条代表着“收割者”毁灭能量汇聚的、已攀升至图表顶端的、令人绝望的红色曲线。
凌云放在最终指令按钮虚影上的手指,冰凉,稳定,没有丝毫颤抖。朱棣紧握剑柄的手,骨节发白。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心脏如同被冻结。
【00:00:02】
【00:00:01】
【00:00:00】
倒计时,归零。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紧接着,没有任何延迟,仿佛早已设定好的程序精确启动——
主屏幕上,那个一直缓慢旋转、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收割者”信号源光点,亮度在千分之一秒内,暴涨了亿万倍!它不再是星空背景中的一个标记,而是瞬间化为了一颗微型的人造“太阳”,其光芒之盛,甚至透过“巡天镜”的滤镜和层层衰减,依旧在屏幕上留下了一片刺目的、吞噬一切细节的白斑!
与此同时,那条早已抵达顶端的能量曲线,并未停止,而是在归零的瞬间,猛地向上冲破了所有预设的量程!图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随即黑屏,又在下一秒切换到了更粗略但也更直观的能量层级模拟显示——一个巨大到几乎占据半个屏幕的、深红近黑的能量漩涡模型,正在信号源的位置疯狂旋转、压缩、蓄势!
“侦测到‘收割者’能量核心完成最终汇聚!”一名监控员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难以抑制的战栗,“能量层级……无法估算!指向性特征……确认!目标锁定……地球全域主要生物圈及能量富集节点!发射程序……启动!预计能量抵达时间……三百二十秒!”
三百二十秒!
五分多钟后,那足以湮灭地表文明的能量洪流,将跨越遥远的宇宙空间,精准地“清洗”整个星球!
“攻击确认!”凌云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断了指挥中心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另一个分屏——那里显示着“逐日者”飞船的实时状态,以及一个独立的、与“收割者”能量特征绑定的攻击判定信号触发器。此刻,那个触发器的状态,正从冰冷的绿色,瞬间跳转为刺目欲滴的、不断闪烁的血红色!
“最终指令——”凌云的吼声,通过通讯系统,传向了深空中的“逐日者”,传向了遍布全球的无线电塔网络,也传向了南方大陆的“火种”基地:
“执行!!”
他的手指,与身旁朱棣几乎同时伸出的手指,一起重重地按在了那个需要双重授权的红色按钮虚影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没有地动山摇的震撼。只有指挥中心主系统发出一声低沉的、确认指令接收的蜂鸣,以及屏幕上,那代表“同归”计划的总控图标,骤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代表“已激活”的璀璨金光!
指令,以光速传出。
深空中,三艘早已抵达预定位置、如同静默墓碑般的“逐日者”飞船,其简陋的舰桥上,那盏与地面触发器联动的、唯一的红色指示灯,在同一瞬间亮起。
舰长林峰,透过布满冰霜的舷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在远方黑暗中、巨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赤红“太阳”(“收割者”能量核心),又看了一眼下方那颗被蔚蓝与白云包裹的、美丽而脆弱的母星地球。他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解脱与无限眷恋的弧度。
没有犹豫,没有回望。他的手指,平稳地按下了面前那个没有任何保护罩的、孤零零的黑色按钮。
“‘炎阳泪’——引爆。”
几乎在同一毫秒,三艘“逐日者”飞船的中央核心,那枚被层层束缚、代号“炎阳泪”的粗糙核脉冲装置,其内部脆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没有蘑菇云,没有冲击波(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下)。有的,只是三团极其微小、却亮度恐怖到超越一切恒星的光芒,在漆黑的天鹅绒上骤然绽放!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暴烈,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光,又如同恒星临终前最辉煌的爆发。它们短暂地照亮了周围冰冷的虚空,甚至让不远处的“收割者”那赤红的光芒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人类文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自身掌握的最狂暴的核子之力,在星辰之间点燃!这不是攻击,而是一次用自我毁灭发出的、最响亮、最悲壮的质问与宣告!
随着“炎阳泪”的引爆,预先设定的连锁程序启动。三艘“逐日者”残骸内最后的能量,化为三道微弱却坚定的定向信号,射向了地球。
而在地球上,就在凌云按下按钮、林峰启动引爆的同一微秒——
从吕宋到南京,从新越州到苍梧废墟,从北美西海岸的临时基地到西伯利亚荒原上新建的监听站……全球数以千计经过改造的无线电发射塔,如同接到了统一指令的神经元,同时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无形的、却承载着人类全部历史、艺术、情感、智慧与不屈意志的电磁波洪流,以地球为圆心,以光速向四面八方汹涌奔流!这洪流中,有先秦的钟鼎铭文,有盛唐的诗篇,有北宋的画卷,有格物院的公式,有母亲的摇篮曲,有战士的怒吼,有孩童的笑语,有恋人的低喃……一切的一切,都被压缩、编码、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致的文明信息风暴,径直冲向了那片正在喷薄毁灭能量的星空!
南方大陆,“火种”基地那台功率全开的“回声”发射器,在侦测到“炎阳泪”爆炸特征的瞬间,也将其积攒的所有能量,连同基地所有人最后的意念,化为一道凝练的、带着“方碑”独特能量签名的信息流,汇入了这席卷星河的呐喊之中!
审判,已然降临。
而地球文明,在湮灭到来的前一刻,选择以最绚烂、也最决绝的方式,绽放出属于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光芒。
接下来的三百秒,将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