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沅放下茶杯,语气干脆,“本宫答应你,但本宫有个条件——往后宫中太后的动向,你需第一时间告知我,若卫家有难你不能坐视不理。”
段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端起茶杯与她隔空一碰:“成交,娘娘放心,杂家向来言出必行。”
两人重新执筷,气氛却比先前更显松弛。
苏沅又割了块羊肉,忽然想起什么,挑眉道:“说起来,九千岁怎会对边疆的吃食、物件这般熟悉?”
段迁夹菜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怅然,随即笑道:“幼时曾随家人去过西北经商,待过三年,倒是记下了不少味道。”
他不愿多谈,转而提起,“下月宫中会有赏花宴,太后定会借此机会再试探娘娘,届时……”
雅间内的谈话声伴着窗外的市井喧嚣,渐渐漫开。
羊肉的香气、茶水的清冽、松针的暖烟交织在一起,一场关乎深宫权力、边疆安稳的合作,就在这慢条斯理的对谈中悄然敲定。
手抓羊肉见了底,小二又端上一壶雪山果酒,酒液清冽,倒在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
苏沅抿了一口,酸甜回甘,眼底笑意更甚:“这果酒比宫中的烈酒对味,九千岁倒是藏得好。”
段迁执壶给她添上,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贵妃喜欢便好,往后让人多酿些存着,宫宴上若想喝,杂家让人悄悄送过去。”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娘娘自小在边疆长大,想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比宫里这些只懂琴棋书画的女子有趣多了。”
“有趣?”苏沅挑眉,放下酒杯,指尖敲了敲桌面,“在旁人眼里,本宫这般性情怕是‘凶悍’多过‘有趣’吧?毕竟,哪有女子整日舞刀弄枪的。”
“杂家倒觉得,这才是将门之女该有的模样。”段迁抬眼望她,眼底带着几分真切的欣赏,“温婉柔顺固然讨喜,却少了几分鲜活,娘娘这般敢说敢做、通透洒脱,才让人觉得稀罕。”
苏沅被他说得心头微动,却依旧嘴硬:“九千岁倒是会说话,怕是哄过不少女子吧?”
“杂家常年在朝堂打转,见的多是虚与委蛇,哪有功夫哄女子。”段迁轻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倒是娘娘,在深宫之中还能保持这般性情实属难得,不怕太后忌惮、陛下猜忌吗?”
“忌惮又如何,猜忌又如何?”苏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洒脱,“卫家忠心护国有目共睹,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他们若想动卫家,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倒是九千岁,身处权力中心两面受敌,就不怕哪日栽了跟头?”
段迁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归于平静:“身在其位哪有不担风险的,不过,有娘娘这位‘盟友’,往后的路想必会好走不少。”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些,“说起来,娘娘儿时在边疆,可有什么趣事?杂家倒是想听听。”
苏沅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脑海中浮现出边疆的日月,“趣事倒是不少,比如跟着父亲去猎狼,误闯雪山被狼群追着跑,最后还是父亲带着护卫救了我;还有跟着牧民学骑马,摔得鼻青脸肿,却硬是咬着牙学会了……”
她语速放缓,语气带着几分怀念,平日里的骄纵锐利褪去不少,多了些少女的鲜活。
段迁静静听着,偶尔点头附和,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雅间内的气氛愈发松弛,少了几分交锋的试探,多了些难得的坦诚。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市井的喧嚣也淡了些。
苏沅起身:“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宫了,免得柳叶那边露了破绽。”
段迁也起身颔首:“杂家送娘娘下楼。”
两人并肩走出雅间,回廊上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苏沅裹了裹衣襟,忽然转头问:“九千岁,这场合作我们能走多远?”
段迁脚步微顿,转头望她,眼底带着几分笃定:“只要双方都守着底线,便能一直走下去。”
苏沅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没再说话,大步流星往楼下走去。
这场始于试探与算计的合作,在这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羁绊。
合作敲定后,朝堂与后宫的暗涌骤然加剧,段迁与太后的交锋你来我往,苏沅则在其中扮演着关键的“平衡者”。
太后先是借禁军换防之机,再次递上侄子的提拔奏请,言辞恳切称“为保宫城安稳,需得亲信之人坐镇”。
段迁早有准备,让禁军统领联名几位老将,以“太后侄子曾私吞军饷、军心不服”为由硬顶回去,同时暗中将其私吞军饷的旧案翻出,匿名递到御史台。
御史弹劾的折子一上,司徒烽虽想和稀泥,却架不住舆论压力,只得驳回太后奏请,还罚了她侄子半年俸禄。
太后吃了暗亏,转头便在户部军费议会上发难,让娘家势力带头压价,声称“边疆暂无大战,军饷可酌情削减,匀给地方赈灾”。
苏沅按约定,在一次与司徒烽的偶遇中,“无意”提起“近日收到父亲家书,雁门关将士击退匈奴余部后,铠甲兵器损耗严重,不少将士还穿着补丁铠甲,私下里难免有怨言”,又状似担忧地补了句“将士们戍边辛苦,若军饷不足寒了心,怕是会生乱”。
司徒烽本就忌惮军队哗变,再加上段迁暗中让户部尚书“透露出卫家军战力强盛、不可轻辱”的风声,最终拍板按原数拨付军饷,还额外加了一笔损耗补给。
太后不肯罢休,又借赏花宴设局,故意让宫女在苏沅面前“失言”,提及“西南藩王近日派使者入宫,似与陛下密谈甚欢”,想试探苏沅的反应,甚至暗中安排人监视翊坤宫与外界的往来。
段迁第一时间将太后的动作告知苏沅,还帮她伪造了几封“卫家与西南藩王无任何交集”的家书,故意让太后的人截获。
苏沅则在赏花宴上故作镇定,对藩王之事绝口不提,反而借着酒意“抱怨”段迁“处处与太后作对,让本宫夹在中间难做人”,演足了左右为难的模样,彻底打消了太后的疑虑。
几番交锋下来,太后虽未伤筋动骨,却也接连失利,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段迁则借苏沅与卫家的势力,稳固了自身地位。
苏沅不仅保住了卫家军饷,还摸清了太后与段迁的实力底线,三方形成了微妙的制衡。
而段迁与苏沅的合作,也在这一次次的交锋中愈发默契,传递情报的方式从最初的纸条,变成了更隐蔽的暗号与信物。
偶尔还会借着宫宴的机会,用眼神交换信息,那份始于算计的合作,渐渐多了几分无需言说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