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踩上了那片熟悉的奶白色地面,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荧光粒子,像被揉碎的星子。
一触到她的指尖便化作暖融融的光屑,连带着周身因任务产生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叮——本次积分出炉!」软乎乎的机械音裹着雀跃,圆滚滚的系统小八从光粒子里钻出来,透明的身体里浮着淡蓝色的积分面板,「此次获取积分,翻倍,已存入账户,当前账户积分~」
它开心地转了个圈,短胖的能量触手还想往苏沅手边凑,却被她轻轻捏住顶端:“小八,上周你说帮我盯着的‘星际甜品食谱’,怎么还没同步到储物格?”
「哎呀!」小八瞬间僵住,透明身体里的光点都黯淡了几分,「那、那不是系统库更新延迟嘛!我这就催……不对!宿主你怎么又转移话题!」
它反应过来,气鼓鼓地挣开束缚,积分面板“啪”地贴到苏沅眼前,「这次积分能换最新款的‘情绪调节舱’了,你之前不是说任务后总失眠吗?」
苏沅笑着揉了揉它的圆脑袋,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光晕:“先存着,比起调节舱,我现在更想躺会儿。”
她抬眼望向空间深处,那朵缀着星辰纹路的云朵床正缓缓飘来,蓬松的云絮拂过脚踝时,像裹了层温热的棉花。
小八还在旁边碎碎念:「就知道睡!上次存的积分还说要换‘时空相册’呢,结果转头就忘了……」
小八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悄悄调整了云朵床的软硬度,又在床边缀上了两盏暖黄色的小灯,像悬在半空的月亮。
苏沅躺进云朵床的瞬间,身体便被恰到好处的柔软包裹,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她侧过身,看着小八蜷在床头,一边盯着积分面板算来算去,一边偷偷用触手给她盖了层薄如蝉翼的云被。
“行了。”苏沅含着笑意闭上眼睛,荧光粒子在她睫毛上轻轻跳动,“等我醒了,再跟你算‘食谱延迟’的账。”
小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余下空间里细碎的光晕流转。
云朵床随着苏沅的呼吸轻轻起伏,将她卷入一场没有任务、没有数据流的、安稳的梦。
雕花窗棂外漏进几缕晨光,落在苏沅手背时带着微凉的感觉,鼻尖便萦绕着一股清苦的檀香。
苏沅睁开眼,这是一处典型的宫苑偏殿,朱红梁柱上雕着缠枝莲纹,墙角的青铜香炉正袅袅吐着烟,连身下的锦被都绣着细密的云纹,触手冰凉却柔软。
周遭静得只有香炉里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苏沅迅速翻身坐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被上的绣线。
闭眼的瞬间,熟悉的数据流便顺着眉心涌入脑海。
这是个以男主邬朗为核心的成长故事,却从一开始就浸着血泪。
邬朗出身将门,父母曾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却在他幼时牺牲于战场,只留下他与长姐邬萦、幼妹邬羽相依为命。
彼时还是丞相的叔父邬远“好心”收留了他们,实则将这三个孩子当作巩固势力的棋子。
邬朗被他悉心教导兵法,却从未真正获得信任;邬萦被教以宫廷礼仪,成了他用来拉拢朝臣的“工具人”。
体弱多病的邬羽更是常年被“养”在相府后院,美其名曰悉心照料,实则是牵制邬朗的软肋。
七年前,邬远找准时机,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宫变,推翻了昏庸无度的前朝皇帝,自立为帝。
登基后第二年,便是以“边境不稳,需得力将领镇守”为由,将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邬朗派往千里之外的雁门关,美其名曰“委以重任”,实则是想让他死在边疆。
而邬萦与邬羽,则被“留在京城享福”,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邬远攥在手里的人质,用以牢牢牵制远在边疆的邬朗。
起初几年,邬朗为了姐姐和妹妹,纵使对邬远的猜忌与控制心知肚明,也只能忍下所有不满,在雁门关拼杀疆场,一次次将异族挡在国门之外,只求换来家人的平安。
可邬远的猜忌从未停止,他克扣邬羽的药材,限制邬萦的行动,甚至故意将邬朗在边疆的战功扭曲成拥兵自重的证据,在朝堂上散播流言。
转折发生在邬朗驻守边疆的第五年。
寒冬腊月,邬羽的旧疾突然加重,急需西域进贡的雪莲入药,邬萦跪在宫门外求了三天三夜。
邬远却以“国库紧张,雪莲需优先供给皇室”为由拒绝,眼睁睁看着邬羽在寒夜里断了气。
邬羽的死成了压垮邬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知道邬远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剩余的人质,更怕自己会成为邬朗的拖累。
毕竟邬远早已暗中散布邬萦与朝臣有来往的谣言,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将这顶污名扣实,再借清理门户之名,彻底断绝邬朗的念想。
为了不牵连远在边疆的弟弟,邬萦在一个雪夜,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死前只留下一封短信,托心腹送往雁门关,信上只有八个字:“吾弟安好,此生无憾”。
当邬朗在雁门关收到妹妹的死讯与姐姐的绝笔信时,正率领将士打退一场突袭的异族。
漫天风雪里,他握着那封染血的信,看着身边将士冻得发紫的脸,再想起这些年邬远的猜忌与迫害、姐姐妹妹在京城受的委屈,积压了七年的隐忍与愤怒瞬间爆发。
那一夜,雁门关的号角声格外凄厉,邬朗拔剑斩断了身前的军旗,对着麾下将士嘶吼出那句藏了无数个日夜的话:“邬远弑君篡位害我亲族,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起,我邬朗反了!”
雕花窗扇被风掀起一角,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苏沅的发梢。
她抬手将窗扇轻轻扣拢,指腹摩挲着窗沿精致却冰冷的缠枝纹,脑海里属于邬萦的记忆正与自身意识渐渐融合。
七年宫苑为质的日子,不是锦衣玉食的郡主生活,而是步步惊心的隐忍求生。
邬远虽封了她们姐妹“安宁郡主”与“长乐郡主”,却从未给过半分真正的安宁长乐。
每日有侍女“伺候”起居,实则是监视,送来的名贵药材看似滋补,却总在邬羽喝了后夜里咳嗽加重。
连姐妹俩在庭院里说的话,次日便能一字不差地传到邬远耳中。
可邬萦从不敢表露半分不满,她知道自己和妹妹是邬远攥在手里的棋子,一旦她有异动,远在边疆的弟弟邬朗便会立刻陷入险境,而体弱的邬羽更是经不起半分惊吓。
“姐姐。”门外传来邬羽细弱的声音,伴着轻轻的叩门声,“今日的杏仁羹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苏沅迅速敛去眼底的冷意,转身时脸上已染了温和的笑意,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邬羽穿着一身浅粉色襦裙,手里端着个白瓷碗,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因刚喝了热羹而泛着点浅红。
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春桃,正垂着眼帘,看似恭敬,实则目光隐晦地扫过苏沅的神色。
“刚想去找你。”苏沅自然地接过瓷碗,指尖不经意地触到邬羽的手,只觉一片微凉,便皱了皱眉,“怎么不多穿件外衣?秋凉了,仔细又咳嗽。”
邬羽乖巧地点点头,顺势挽住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更低:“姐姐,昨日我听见春桃和李总管说话,好像……好像提到了边关。”
苏沅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依旧平静,伸手替邬羽理了理衣领,声音柔得像水:“许是说边关的贡品到了,你别多想。”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春桃,见对方正低头摆弄袖口,看似没在意,却悄悄将手往腰间的香囊摸去——那里藏着传递消息的微型哨子。
苏沅不动声色地牵着邬羽往内走,避开春桃的视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往后听见什么都别问,也别在旁人面前提,乖。”
她知道,邬远定是察觉到邬朗在边关的威望渐高,又开始用姐妹俩试探,如今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唯有更隐忍才能护住邬羽,也为邬朗争取时间。
待春桃退出去,苏沅看着邬羽小口喝着杏仁羹的模样,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被动忍耐,要徐徐图之。
先摸清宫中人的底细,找出能拉拢的助力;再想办法换掉身边这些监视的侍女,拿到真正能滋补邬羽身体的药材。
最重要的是,得找到一条安全的渠道,能与边疆的邬朗传递消息,让他知道京城的真实情况,也让他别为了姐妹俩轻易冲动。
窗外的风又起,吹动了帐幔上绣着的鸾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