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意识回笼时,熟悉的纯白虚拟空间正泛着柔和的光。
她习惯性抬手轻唤:“小八?”
空气里却只余下电流的微鸣,没有那个总爱绕着她转的半透明光球应声。
指尖划过悬浮的控制面板,一行淡蓝色文字跳出来:“系统进行月度维护升级,预计48小时后归位。”
她蜷在空间角落的软绒垫上,连日穿梭世界的疲惫涌上来,不知不觉便坠入浅眠。
梦里还残留着上一个世界的烟火气,不曾发觉周遭光影变换。
消毒水的清冽气息先于视觉涌入鼻腔,苏沅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得晃眼的天花板,耳边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她撑着冰凉的金属床沿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急救科诊室的值班床上,身上是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洗手衣,领口别着的胸牌上,“程岁”两个字清晰可见。
指尖摩挲过胸牌边缘,她迅速接收剧情——这是个围绕青梅竹马展开的现代世界。
女主角程亦安是程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性子像团热烈的小太阳,自小就爱缠着沉默寡言的秦家小儿子秦霄北,变着法儿地捉弄他、逗他说话,却没察觉那份孩童时的亲近,早已悄悄长成心动。
而男主角秦霄北,看似冷硬的外表下,藏着对程亦安独一份的纵容,会默默记下她的喜好,在她闯祸时不动声色地收拾烂摊子,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层没戳破的窗户纸,在日常的打打闹闹里透着甜腻的暧昧。
苏沅低头理了理洗手衣的褶皱,指尖触到口袋里半盒没拆封的薄荷糖——原主程岁的习惯,知道妹妹程亦安总爱偷偷溜进医院找她,每次都会备着糖哄人。
作为程家的长女,程岁从小就养成了沉稳温柔的性子,急救科的工作连轴转时,她能在手术台上站足八小时,下了班却会耐心听护士吐槽家常;面对急诊病人的哭闹,她总能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抚,转头又能冷静地制定抢救方案。
她是程亦安最依赖的姐姐,也是医院里同事们信赖的“定海神针”。
这份温柔里,藏着对妹妹感情的默默观察——她早看出秦霄北看亦安的眼神不对,却从不多说,只在妹妹偶尔闹脾气时,笑着递上一颗糖,轻声说“别急,慢慢来”。
“叩叩叩——”
三声轻叩刚落,办公室门就被轻轻推开,弟弟程亦平颀长的身影带着股外面的凉意走进来。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价值不菲的手表,却没半点豪门公子的散漫,手里拎着两个印着私房菜馆logo的保温食盒,指尖还夹着张折叠的便签纸。
“姐,妈让我给你送的补汤和便当。”他把食盒放在苏沅手边的诊桌上,动作轻得怕碰倒旁边的病历本,又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还带着体温的橘子,“知道你值班费嗓子,特意在楼下水果店挑的砂糖橘,剥了皮就能吃。”
苏沅刚停下手里整理病历的动作,抬眼就见弟弟挠了挠后颈,原本挺利落的眉眼间多了点局促,声音也放轻了些:“那个……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下,你别着急。”
他把便签纸展开,上面是妈妈潦草的字迹,写着“许家今日提联姻事,父意动”。
程亦平指尖点了点“联姻”两个字,语气更谨慎了:“早上我去公司跟爸学看报表,听见许伯伯打电话给爸,说想约个时间让两家孩子见见面,妈怕你在医院忙没工夫听电话,让我找机会跟你透个底,还说……让你今晚别在食堂吃了,她订了城南那家私房菜,想让你今晚去见见面。”
说着,他又赶紧补充,生怕姐姐误会:“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被安排,已经跟妈说了这事得看你意思,要是你不想去,我回头再跟爸说说,就说你这几天急诊多,实在抽不开身。”
苏沅指尖捏着橘子,冰凉的果皮触到指腹,就见弟弟还在紧张地观察她的神色,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攥了攥,又松开。
他从小就知道,姐姐看着温和其实主意最正,当年执意要读急救科,家里反对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她拿着医学院的奖学金证书,安安静静地说服了爸妈。
这次联姻的事,他既怕爸妈逼得太紧又怕姐姐心里不舒服,只能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当个“传声筒”,还不忘把自己能想到的退路都先说清楚。
苏沅捏着橘子的指尖收紧,冰凉的汁液顺着指缝渗出来,她却浑然未觉,只垂着眼。
视线落在诊桌那本摊开的病历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眼前渐渐模糊——许家那三个儿子的模样,反倒清晰地浮了上来。
老大许寇的暴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去年在会所因为一杯酒泼错人,当场就砸了人家的场子,最后还是许家花钱才压下风波。
老二许明康总裹着丝质衬衫,说话时尾音总带着点阴柔,身边的男伴换得比衣服还勤。
而老三许今朝……苏沅的喉结轻轻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橘子皮上的纹路。
高中时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天她刚值完学生会的晚班,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在空荡的走廊,却看见许今朝靠在楼梯间的窗户边,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正低头听电话里的人说话。
明明是被许家刚认回不久的私生子,身上却没半点怯懦,反而透着股不管不顾的野劲儿,连阳光落在他发梢的样子,都像是镀了层细碎的光。
后来她在学校的图书馆‘偶遇’过他几次,他总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的不是课本,而是厚厚的财经杂志,手指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时,眼神亮得惊人。
有次她不小心把水杯碰倒,水洒了他半本杂志,她慌得连忙道歉,他却只是抬眼瞥了她一眼,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沙哑:“没事,下次小心点。”
当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
这些年她看着他在许家的漩涡里挣扎,看着他从最初那个带着点野性的少年,渐渐长成如今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媒体总拍他流连酒吧、左拥右抱的照片,说他是扶不起的纨绔。
可苏沅总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看见他蹲在路灯下,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喂火腿肠,指尖动作轻得怕碰疼了那只猫。
她知道许家三兄弟明争暗斗得厉害,许今朝看似浪荡,实则步步为营,只是这些事她从不跟任何人说。
就连放在抽屉最深处的那个笔记本,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写下“今日在财经新闻上看见他”“听说他拿下了城西的项目”这样零碎的句子,再小心翼翼地锁回去。
程亦平见她半天没说话,只以为她是在烦联姻的事,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软:“姐,要是你不想见,我现在就给妈打电话说你急诊忙……”
“不用。”苏沅突然抬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指尖的橘子已经被捏得变了形,“我去。”
她看着弟弟惊讶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轻得像在说服自己,“毕竟,总得见见才知道。”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句话里藏着多少连她都不敢细想的期待——哪怕知道许家的水有多深,哪怕知道他身边从不缺人,可只要有一个能光明正大靠近他的机会,她还是舍不得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