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贺胤那边传来莫晴的笑声,背景里还有文件翻动的沙沙声。
“茵茵?怎么想起给哥打电话了?不是说这周末要去卢浮宫拍展吗?”
苏沅踢掉拖鞋蜷进沙发,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雨,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哥,霍弋是不是……在躲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贺胤了然的轻嗤:“他那点心思,也就瞒瞒你这种恋爱小白。”
“什么意思?”苏沅坐直了些,指尖无意识绞着毛毯的流苏。
“上周我去他公司,看见他桌上放着本《巴黎留学指南》,扉页都翻卷了。”贺胤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有,你生日那天他订了束白玫瑰,结果愣是在花店待到打烊,最后让人家做成了干花寄给你——你以为那花真是‘朋友顺手带的’?”
苏沅愣住了。
她收到那束干花时确实觉得奇怪,白玫瑰的花瓣压得平整,花茎上还系着她喜欢的蓝色丝带,只是霍弋的消息里只字未提,她便以为是贺胤安排的。
“那他为什么……”她咬着唇,想起这两个月的疏离——视频通话时他总是说在忙,发来的消息越来越短,甚至上周她发去自己在马术比赛中拿奖的照片,他也只回了个“厉害”的表情。
“还能为什么?”贺胤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些,“他在怕,你才十九岁,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怕你在巴黎遇到更耀眼的人,怕你们这十岁的差距,迟早会变成跨不过的坎。”
“他觉得你该在塞纳河边谈恋爱,该在香榭丽舍大街疯玩,该去经历那些他这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早就过了的青春,他总说自己‘耗不起’,其实是怕耽误你。”
苏沅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想起在阿尔卑斯山时,他把冲锋衣披在她身上说“这里冷”;想起在露台上,他蹲下来替她贴创可贴,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替她做决定?
“我知道了。”苏沅打断贺胤的话,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紧绷,“哥,帮我订最早一班回国内的机票,越快越好。”
贺胤愣了:“现在?你下周还有论文答辩……”
“答辩推迟。”苏沅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却浇不灭眼里的火,“有些事,必须当面问清楚。”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苏沅甚至没来得及回趟家,直接拖着行李箱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车在霍氏集团楼下停稳,苏沅付了钱,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深秋的风卷着细雨打在脸上,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拖着行李箱往旋转门走,步伐坚定得像要去赴一场硬仗。
刚走到大堂,就和一个抱着文件的西装男撞了个满怀,文件散落一地,苏沅连忙弯腰去捡,抬头时正好对上对方惊讶的目光。
“贺……贺小姐?”助理小张认出她时,眼睛都瞪圆了,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您怎么回来了?没听说您今天的行程啊……”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家老板这两个月对着巴黎的天气预报唉声叹气,上周还让他查了苏沅在巴黎马术俱乐部的比赛成绩,查到拿了冠军时,那副想笑又憋住的样子,差点没把他憋出内伤。
“霍弋在吗?”苏沅直截了当,捡起文件递给他。
“在在在,刚开完会回办公室。”小张连忙接过文件,看她拖着行李箱,又看了看外面的雨,脑子转得飞快,“您是直接上去?我带您……”
“麻烦了。”
电梯里的数字不断攀升,苏沅盯着反光面板里自己的倒影——头发微湿,眼底带着点红血丝,嘴角却抿得很紧,活像个上门讨债的。
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在出租车上怎么就没补个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小张引着她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路过的员工都好奇地往这边看,显然没见过有人敢拖着行李箱闯总裁办公区。
到了办公室门口,小张刚想敲门,就被苏沅按住了手,“我自己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疲惫:“进。”
苏沅推开房门的瞬间,正低头看文件的霍弋下意识抬眼,看清来人时,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他愣住了,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像是看到了什么海市蜃楼。
“你……”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微湿的头发到行李箱的滚轮,最后定格在她倔强的眉眼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苏沅反手关上门,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霍弋。”她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微微俯身看着他,语气里还带着旅途的沙哑,却字字清晰,“我们得谈谈。”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霍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打湿的栀子花香——那是她在巴黎常用的香水味,他在她留在他车里的围巾上闻到过。
他忽然站起身,动作太快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上,下意识想伸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又默默收回。
这个动作像根刺,扎得苏沅心口一疼。
她抬起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霍弋,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十九岁,就什么都不懂?”
他愣住了。
她的目光太亮,像雪山的阳光,瞬间刺破了他用“理智”和“顾虑”筑起的防线。
霍弋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两个月的挣扎像个笑话——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却忘了她从来都不是需要躲在别人身后的菟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