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侯府的马场,如今已经换了主人。
高大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这里,成了镇抚司在城外的秘密据点。
姬发将陆老爹和他的家人,全部安置在了这里。
并且,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钱,人,工坊。
从贾三那里抄来的巨额财富,此刻发挥了作用。
在伯邑考的调度下,短短一天之内,一座崭新的制盐工坊,就在马场的空地上拔地而起。
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材料,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
陆老爹看着眼前的一切,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自己意气风发的模样。
“司主,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我保证,让朝歌城的百姓,都吃上比雪盐更好,却比土盐还便宜的霜盐!”
陆老爹立下了军令状。
他将自己压抑了十年的热情和技艺,全部投入到了工坊的建设中。
姬发看着这一切,神情却依旧凝重。
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自己的命令,一道道地发了下去。
“雷恒!”
“属下在!”
“你亲自带地藏司所有精锐,日夜守卫这里!”
“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是!”
“王五!”
“属下在!”
“我要你天听司的人,盯死四海盐庄和钱四海的一举一动!”
“我还要你,查清楚他们盐料的来源,运输的路线,以及城外仓库的位置!”
“是!”
整个镇抚司,都围绕着这座小小的盐场,高速运转起来。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也在和那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夜,深了。
四海盐庄的密室里,灯火通明。
总管事钱四海,正恭敬地站在一个屏风前。
屏风后面,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东家,都查清楚了。”
“姬发找到了十年前那个姓陆的盐匠。”
“他把人藏在了城西的马场,看样子,是想自己建盐场,和我们打擂台。”
钱四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屏风后的人影,沉默了片刻。
“他倒是有点骨气。”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想和我们斗?”
“他以为,有大王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太天真了。”
钱四海低着头。
“东家,要不要,我派人去把那个马场烧了?”
“蠢货!”
屏风后的人影,厉声呵斥。
“那里现在是镇抚司的据点,守卫森严,而且是姬发亲自坐镇。”
“派人去,就是送死!”
“那……那我们怎么办?”
钱四海有些惶恐。
“就让他炼。”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让他把钱都投进去,把人都招齐了。”
“等他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要毁掉一个人的希望,就要在他希望最大的时候,一脚踩碎。”
钱四海还是不明白。
“东家,我们该如何动手?”
“他能护住工坊,能护住那个老盐匠。”
“但他护得住那些工匠的家人吗?”
“他从贫民窟里,招募了上百个穷苦百姓,去他的盐场做工。”
“那些人,都有家小,都住在城里。”
屏风后的人影,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那,就是他的软肋。”
“去,把‘夜鸦’都放出去。”
“夜鸦?”
钱四海的身体,猛地一抖。
夜鸦,是四海盐庄豢养的一群最凶狠的杀手。
他们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手段残忍,从不留活口。
“告诉他们。”
“不用去马场,也不用杀人。”
“我只要,那些工匠的家人,每家,都收到一根,带血的手指。”
“不管是鸡的,还是狗的,只要带血就行。”
“我要让那些工匠,明天一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踏进那个马场半步!”
“东家英明!”
钱四海立刻明白了过来。
釜底抽薪!
这一招,太毒了!
它打不垮姬发,却能瓦解他的根基!
一个没有工人的盐场,就是一堆废铁!
“还有。”
屏风后的人影,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陆老爹,他的家人,也一起‘问候’一下。”
“我要让姬发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是,东家!”
钱四海领命,退了出去。
密室里,只剩下那个孤独的人影。
马场。
灯火通明。
在无数工匠的努力下,第一批霜盐,已经成功炼制了出来。
雪白的盐粒,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陆老爹捧着一碗霜盐,双手颤抖地送到姬发面前。
“司主!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胜利的喜悦,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
姬发看着那碗盐,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拿起一颗盐粒,放入口中。
鲜,香,纯粹。
没有任何苦涩的味道。
“传令下去!”
“明天一早,就在城中,开设十个售卖点!”
“我们的霜盐,只卖四海盐庄十分之一的价格!”
“我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谁,才是真正想让他们活下去的人!”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
王五的身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姬发的身后。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递上了一张刚刚截获的密报。
“司主……出事了。”
姬发接过密报,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缩紧。
密报上的字,不多。
“夜鸦出动,目标,所有工匠家属,及陆氏满门。今夜,动手。”
姬发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冷。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敌人,没有攻击他的铠甲。
而是用最恶毒的方式,刺向了他唯一没有设防的,心脏。
他看着工坊里,那些还在为成功而欢呼的工匠。
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家人团聚,畅想未来的陆老爹。
一个致命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立刻收缩兵力,回城,去保护那些无辜的家属。
但这样一来,这座刚刚建好的盐场,就会变成一座不设防的空城,任由敌人摧毁。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还是,放弃那些家属,保住盐场这个胜利的果实?
可那样一来,他姬发,和他所标榜的正义,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