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殿内,那席卷一切的死亡波动与狂暴的魔气已然消散,只留下能量对撞后的余烬与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破碎的黑色镜面地面映照着重新稳定下来的、不再扭曲的暗金色天穹,曾经充斥空间的嘶吼与哀嚎被一种沉重的宁静所取代。
秦广王巨大的法身瘫倒在王座之下,冕旒歪斜,王袍破损,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深可见骨的疲惫与无尽的悔恨。他眼中那疯狂跳跃的混沌火焰已彻底熄灭,显露出其下那双属于阎罗的、本该洞察生死却一度被蒙蔽的深邃眼眸,只是此刻这双眸子里充满了痛苦与茫然。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嗔怒与混乱气息也已散去,只余下虚弱但纯正的幽冥神威在缓慢而艰难地重新凝聚。
哪吒手持恢复正常的生死簿,赤红的仙光缭绕其身,如同巡视战场的胜利者,警惕地注视着秦广王,但并未再出手。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的核心污染确实已被那惊天动地的双钥合击驱散。
林风与阿瑜陀相互搀扶着,勉强站立。两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方才那短暂的融合几乎榨干了他们所有的精神与力量,无论是盘古斧钥还是梵天轮钥的碎片,此刻都陷入了沉寂,只余下微弱的温热感证明着它们的存在。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历经生死、洞悉部分真相后的通透与坚定。
“多……多谢……诸位……助我……挣脱魔障……”秦广王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负,“本王……身为第一殿阎罗……执掌生死初判……竟道心失守……为魔所乘……玷污轮回……罪孽……滔天……”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伤势过重和神力亏空而再次踉跄。
“现在知道错了?”哪吒哼了一声,语气依旧不善,但杀意已消,“早干嘛去了?要不是这两个小子有点门道,我们全都得被你那破册子给‘判’没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秦广王殿下,是非过错,地府自有律法裁定。当务之急,是彻底稳定生死簿,修复被扰乱的轮回秩序,清理地狱各层残余的心魔影响。您既已清醒,还需负起责任。”
他的话语,引动了怀中那微弱的斧钥气息。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厘定秩序”、“镇压邪祟”意味的波动,自然而然地扩散开来。
仿佛是回应着他的话语与这丝波动,那被哪吒握在手中的生死簿,忽然自主地散发出温润的白色光辉!玉册表面那些被净化的裂纹处,竟有点点如同星屑般的秩序符文开始流转、弥合,整个生死簿的气息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着其全盛时期恢复!
与此同时,林风感到一股精纯而浩瀚的、源自轮回本源的反馈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透过他与生死簿之间那冥冥中的联系(源于他之前的净化与稳定),缓缓注入他近乎干涸的体内。这股力量并非直接增强他的斧钥之力,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甘露,滋养着他的神魂与肉身,加速着他的恢复,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一丝“安定魂魄”、“镇压幽冥”的法则真意,开始与他体内的斧钥残魂产生奇妙的共鸣。
他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古老的斧鸣,不再是开天辟地的狂暴,而是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固、安宁、镇压一切躁动的意境。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体内力量的掌控,尤其是对于魂体、对于混乱能量的“镇压”方面,有了一种全新的、源自本能的领悟。
这,便是大纲中所提及的,于地府平乱中,斧钥解锁的 “镇魂”能力的初步觉醒!
另一边,阿瑜陀也感受到了类似的变化。他胸口的轮盘碎片微微发热,一丝蕴含着“净化业力”、“抚平痛苦”意味的梵光自行流转,修复着他损耗的心神。地府秩序的初步恢复,似乎也对代表着秩序与轮回的梵天轮钥产生了正向的回馈。
秦广王感受到生死簿的自我修复与林风身上那隐隐与轮回秩序相合的“镇魂”意境,眼中悔恨更甚,同时也多了一丝希望。他艰难地盘膝坐好,双手勉强掐动一个法诀,引动体内残存的正统阎罗神力,沉声道:“本王……即刻以残存神力,沟通森罗殿核心,引导轮回之链重新衔接,稳定各层地狱秩序……残余魔孽,自有地府阴兵鬼将前往清剿……”
随着他的施法,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纯正的阎罗意志扩散开来,与无常殿、乃至整个地府的底层法则重新连接。隐约间,可以感觉到那因心魔侵蚀而震颤、断裂的轮回秩序,开始如同修复的齿轮般,缓缓地、艰难地重新转动起来。各层地狱中那些失控的刑具渐渐平息,混乱的亡魂在重新恢复职责的鬼差引导下,逐渐回归应有的秩序。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流光从无常殿外射入,落地化为判官崔珏的身影。他之前一直在外界勉力维持大局,感受到殿内魔气消散、轮回秩序开始恢复,才急忙赶来。看到眼前景象——崩塌的王座、虚弱的秦广王、持簿的哪吒、以及相互扶持但气息玄奥的林风与阿瑜陀,他瞬间明白了大半。
“下官崔珏,参见三太子!恭喜殿下挣脱魔障!”崔珏先是向哪吒和秦广王行礼,随即目光热切地看向林风与阿瑜陀,“林风小友,还有这位……梵界的尊者!地府得以拨乱反正,全仗二位力挽狂澜!请受下官一拜!”说着,他竟真的深深揖了下去。
“崔判官不必多礼,分内之事。”林风虚扶一下,转而问道:“外界情况如何?”
“回小友,随着秦广王殿下清醒并引动轮回法则,各层地狱混乱已初步平息,阴兵鬼将正在全力清剿残余魔物,相信不久便可恢复秩序。”崔珏连忙回答,语气中充满了感激,“只是生死簿本体受损,轮回之链虽重新衔接,但根基仍需时日温养。此番劫难,地府元气大伤矣。”
秦广王闻言,面露惨然,低声道:“此皆本王之过……待秩序稍定,本王自会向天尊请罪……”
哪吒摆了摆手,将生死簿抛还给崔珏:“行了,老崔,这册子物归原主,好生看管。这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林风,阿瑜陀,你俩看样子也累得够呛,我们先回玉虚宫复命。这地府阴气太重,不利于你们恢复。”
林风和阿瑜陀确实感到极度疲惫,此地不宜久留。阿瑜陀虽然对玄界的玉虚宫充满好奇,但也知道此刻需要休整,更需与林风进一步沟通,便点头同意。
“殿下,崔判官,地府后续事宜,便拜托了。”林风对着秦广王和崔珏拱手道。
秦广王挣扎着还礼,郑重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地府,便是二位最坚定的盟友。若有差遣,只要不违天道轮回,地府上下,莫敢不从!”
崔珏也肃然道:“正是!地府永感二位之恩!”
得到了地府势力的正式承诺与支持,林风心中一定。他感到怀中的血玉微微一动,那新觉醒的“镇魂”之意更加清晰了一分。
哪吒不再耽搁,施展神通,一道温暖的仙光包裹住林风与阿瑜陀。他对着秦广王和崔珏点了点头,便化作流光,带着两人直接冲破了无常殿的阻碍,向着地府之外、那代表着生机的玄界玉虚宫方向而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秦广王长叹一声,眼中神色复杂。崔珏则小心翼翼地将生死簿捧在怀中,开始着手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
地府之乱,至此,终告平定。
而在返回玉虚宫的途中,于仙光包裹中调息的林风,并不知道,一场新的、指向更古老遗迹的试炼,即将在玉虚宫等待着他。元始天尊口中的“上古遗迹”与那“混沌晶壁碎片”,已然在不远的未来,投下了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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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