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冲出云层，气流撞在护盾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雷煌握紧操控杆，手心出汗，但装甲内衬很快吸干了汗。船身晃得厉害，金属发出低沉的响动，像是快撑不住了。风沙打在飞船外面，声音密集，像有人不停敲门。
导航屏闪红光，警报响了一下就没了——系统自动关闭了。这是紧急规避的提示。高度太低，再往下三公里就是风暴带，那里的乱流能把大船撕碎。雷煌咬牙把杆往前推，引擎轰鸣变大，整个舱室都在震动。飞船倾斜上升，三人都被惯性往前甩，安全带勒进肩膀。
几秒后，警报停了，推进器稳定下来。灯光从红色变成白色，空气系统重新工作，舱里那股烧焦的味道慢慢淡了。雷煌呼出一口气，看了眼仪表盘：护盾还有87%，能源正常，姿态控制恢复。
艾德琳坐在副驾，刚从灵能接口拔出手。指尖有点发亮，像没散干净的星光。她闭了会儿眼，感觉脑袋有点疼，脊椎也麻麻的，但她没说话，只把动力甲调成节能模式，关掉不用的功能。
主控台灯光变蓝，系统开始准备巡航。冷却液在管子里流动，声音很轻。舱内温度降了两度，适合长时间飞行。
后舱角落，凯莉斯收着翅膀，羽轴贴着背。裂缝还在渗金色液体，不过比之前少了。她闭着眼，呼吸又慢又深。每次吸气，都能吸收一点空气中的能量，用来修复身体。她的种族天生能感知空间变化，能看到未来的片段，但每次看都会伤到脑子。
空气中有一股金属味，混着冷却液的味道，还有一点血味——是她嘴角裂口干了留下的。
雷煌打开星图。x-739是一颗紫色的点，孤零零地挂在银河边上，周围没有星星，也没有卫星。航线已经算好，还要飞六小时十七分钟。中途要经过一片磁暴区，范围很大，有十二万公里。普通飞船进去不到三分钟就会失灵，最后被撕碎。
“我们不能硬闯。”他说，“得绕开中心。”
艾德琳调出探测数据。远距离扫描不清楚，图像模糊，只能看出大气活动不正常。有些地方温度十分钟内突然升高三百度，又猛地降下去，形成一圈圈热浪。这些变化很有规律，时间分秒不差。
“不是自然现象。”她指着屏幕，“你看这里——地下有节奏地释放能量，像是机器在运行。”
雷煌把手放在控制台的感应区。伏尔康基因启动，他的神经和飞船连在一起。一瞬间，他脑子里出现一堆信号波形。他看到一组频率，在杂音里反复出现，强度越来越强。这不是随机干扰，是有规律的脉冲，像心跳，又像……在叫人。
“有人在发信号。”他皱眉说，“或者……那东西自己会动。”
话刚说完，凯莉斯突然睁眼。
她瞳孔闪过一道光，像玻璃裂开时的反光。预视开始了，代价立刻来了。太阳穴一阵刺痛，像针扎进骨头。她咬住嘴唇，嘴里有铁锈味，还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画面出现了。
紫色天空下，大地裂开，裂缝里冒出幽蓝色的光。中间有一座圆形建筑，全是未知金属做的，顶部尖塔不断往外扩散波纹。每次波动，地面就震一次，整颗星球都在回应。远处有黑影走动，形状不定，有时像人，有时变成多条腿的怪物，关节反着弯，动作很怪。它们围着建筑转，像是在守什么东西，又像在等什么人。
地下深处，有一团光。不稳定，但越来越亮，节奏清晰，像心脏跳动。
她看见他们降落。飞船停下，舱门打开。雷煌走在前面，右眼义体突然冒火花，机械失控，他踉跄一下。艾德琳转身举枪，却被一股力量掀翻，撞上墙，武器掉了。凯莉斯张开翅膀想提醒，可裂缝一下子扩大，金色液体喷出来，滴在地上发出嘶嘶声。
画面断了。
她咳了一声，嘴角出血，身子往前倒。雷煌回头，右手离开操控杆，磁场扫过舱内。一股力量托住她，让她慢慢靠回座位。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声音平静，眼神却变了。
“不能硬闯磁暴区。”她喘着说，“必须从东边边缘走。那里有条断层带，地质特殊，能挡住部分干扰，可以当通道。”
艾德琳马上调地形图，标出位置。“这两个点，地表在动。”她指着屏幕，“热源一直在变，可能是巡逻的，也可能是陷阱。”
“都不是。”凯莉斯摇头，声音弱但坚定，“它们是反应堆的一部分。那些‘生物’……是活的导管，负责传能量。这整颗星球……像个活着的机器。”
没人说话。
雷煌看了几秒星图。新路线多花四十七分钟，但能避开危险区。他输入指令，自动驾驶接管，飞船转向东侧，进入断层带的阴影。
他松开操控杆，右眼义体传来轻微电流声，视野边缘出现黑点，一闪就没了。他揉了揉眼睛，没告诉别人——这具改造身体早就超负荷了，但他不能倒。
艾德琳检查武器。电磁手枪充能正常，震荡匕首待命。她拿出一块暗红色晶体，插进灵能增幅槽。设备嗡了一声，功率升了12%。她关掉非必要功能，只留基础扫描和应急响应，确保关键时刻能用。
凯莉斯靠着墙，开始吸收空气里的磁场能量。翅膀微微抖，裂缝处又有了微光，修复很慢，但她感觉好了一点。她的种族很少，曾被称为“星语者”，能听见宇宙深处的声音。现在，那声音越来越清楚，带着一种……饥饿感。
雷煌站起来，走向装备箱。他拿出一个金属盒，表面有很多划痕，边缘有点生锈。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灰白色的晶体，上面刻着古老符文，线条很深，像是用血画的。他把晶体贴在左臂的伤疤上——这是三年前任务失败留下的，也是唯一能接住晶体能量的地方。
一阵剧痛袭来，像热水灌进血管，他没出声。能量顺着神经走，强化肌肉和骨骼，心跳加快，体温升了一度。这是最后一次用这块晶体。之后只能靠自己。
他把晶体放回盒子，锁好，动作干脆。
“接下来谁值班？”他问。
“我第一个。”艾德琳说，坐进监控位。
“第二个我。”凯莉斯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还不稳，但眼神清了。
雷煌点头。“最后一个我。别硬撑，有问题马上叫我。”
飞船进入深空。摄像头往后拍，灰黄的云层正在散开。前方星空清晰，星星密布。x-739渐渐显现，泛着紫光，像一颗悬浮的心脏。周围漂浮着很多金属残骸，扭曲的船体、断掉的炮管、破碎的舱门，像是战场遗迹，又像祭品。
艾德琳设好警报阈值。亚空间粒子浓度上升，磁场波动加大，通讯延迟0.6秒。她知道，再往前，不会有支援，只能靠自己。
凯莉斯回到角落，闭眼休息。呼吸平稳，但手指仍按在翅膀根部，感受损伤情况。她在等，等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雷煌站在舱门前，看着外面的星空。他知道这次任务很难。他们面对的不只是敌人，还有这颗星球本身。它正在苏醒，而他们是来阻止它的——就像切肿瘤，哪怕自己也可能被感染。
他走回驾驶座坐下。座椅自动调整。他检查仪表盘，所有系统正常。护盾稳，能源足，航行参数已更新。
“还有多久进磁暴区？”
“五十三分钟。”艾德琳答。
他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磁场。这是多年训练的习惯。每次快战斗时，身体就会提前准备。伏尔康战士的血在他身体里，给他力量，也带来命运。
舱里安静了。只有设备的低鸣和呼吸声。
突然，主屏幕闪了一下。
一条信息弹出来：
＞ 同步进度：51%
＞ 校准间隔缩短至三分钟
＞ 目标状态：**加速增长**
艾德琳立刻查来源。信号来自x-739地下网络，加密等级很高，用的是动态密钥。她试着追踪，但路径被多次跳转，终点指向地表下三千米。这不是广播，是定向发送。对方知道他们会看。
“他们在更新状态。”她说，“不是给我们看的。是给里面的那东西。”
雷煌睁开眼，盯着那行字，好像能透过屏幕看到地下那团跳动的光。
“加速增长……说明它在适应。”他说，“每次校准，它都变得更完整，更接近‘觉醒’。”
凯莉斯睁开眼。她瞳孔又闪过光。她没用预视，只是凭感觉说：“它记得我们。从我们离开据点那一刻起，就在等我们。它知道我们的名字，知道我们的弱点，甚至……知道我们会走哪条路。”
“那就别让它等太久。”雷煌站起来，走到武器架前。他拿起电磁手枪，检查弹匣，确认充能。然后装上震荡匕首，固定在大腿外侧，金属扣锁上的声音很清脆。
他看向两人。
“如果落地后发现仪式完成了，”他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艾德琳点头。手放在干扰器开关上——这是唯一能中断同步的东西，代价是引爆自己。
凯莉斯抬起手，掌心凝聚一点光。这是她最后的预视能力，也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我会提前告诉你。”她说。
飞船继续前进。穿过一片残骸区。金属碎片撞护盾，发出闷响，像有人敲门。
距离磁暴区边缘还有四十分钟。
雷煌坐回驾驶座。他打开内部频道，设定轮值表。然后关掉多余灯光，舱内只剩操作台的一点微光。
艾德琳开始第一班监控。手指在面板上滑动，检查系统状态。突然，探测器收到一段异常频段。不在常用范围内，带有生物信号特征，频率和人类脑电波很像，但又有种不属于人类的节奏。
她放大分析。波形有规律，像呼吸，又像心跳。
她看向雷煌。
“你听到了吗？”
雷煌抬头。右眼义体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他没回答。
因为他确实听见了。
那不是声音，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话：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