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停在空中,没有掉下来。
风停了,废墟里很安静。黄沙浮在半空,每粒都闪着红光。那光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一闪一亮。远处的金属塔架歪歪斜斜,影子拉得很长,像骨头一样。
雷煌的手还按在门上的蛇形刻痕上。他手指发白,掌心的旧伤裂开了,血慢慢流出来,混着蓝光往符文里走。那光像活的一样,顺着纹路爬进门里。红光变了节奏,不再是“三短一长两短”的欢迎信号,而是断断续续地闪,像是在问:你是谁?
“它在读你。”艾德琳小声说。她蹲在控制台前,手指飞快滑动屏幕,数据像瀑布一样滚。她的瞳孔缩了一下:“生物识别通过了,但权限被锁死了。系统说你是‘已注销同步者’。”
她顿了顿:“不是普通删除——是最高级别封禁。你的名字被打上七道封锁符,连查记忆都被当成危险操作。”
她强行进入底层代码。那些字符很乱,有的像古代文字,有的像神经信号,还有几段被砍断的灵能波形图。更奇怪的是,有一段指令结尾加了个小诅咒圈,一旦反向破解,就会反过来伤害操作的人。
“这不只是门禁。”她说,“它有记忆……还在自己变强。”
凯莉斯靠在墙边,权杖撑地,背后的水晶翅膀发出轻微响动,裂缝从肩膀延伸到末端。她闭眼,用预知能力探向地下。
一秒后她睁眼,呼吸有点急:“不能硬闯。我看到警报会响,通道打开,有东西爬出来。不只是守卫——是活的数据,会吃人的神经信号。”
她停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它们没有身体,藏在电路里。碰到外来意识,就模仿你的记忆骗你,然后把你吞掉。”
雷煌收回手。蓝光灭了,红光也暗了一下,接着又亮起来,闪得更快,像是发现了威胁。
防护罩打开了。
一层透明的能量膜盖住门口,表面泛起波纹。雷煌右眼切换扫描模式,试了红外、电磁、量子波动。结果发现:这层膜能吸收并反弹电磁攻击,还会学习高频能量的特点——越试越难破。
他抬起左手,指尖冒出电弧。电流跳动,空气有焦味,他手臂里的神经开始发烫。他把手按向防护罩边缘,想用震动撕开一条缝。
能量膜突然反击,一股磁流冲回来。
雷煌手臂一震,肌肉抽搐,电流倒灌进神经,疼得像刀插进脊椎。他咬牙撑住,没后退,但手更用力,伤口完全裂开,血滴在地上。
“不行。”他声音沙哑,“它认得我的力量,会防。这不是防御……是认人。”
艾德琳走近一步,打开脖子上的项圈外壳,露出里面的接口。那是她用来压制灵能暴走的东西,现在她把它当接入端口用。她把终端线插进去,把自己的思维频率传进系统,假装自己是高级同步者。
屏幕上跳出警告:【信仰纯度检测中……偏差超标】
红字一闪而过,接着弹出第二条:【发现异端思维模块,启动心理清洗】
“它在查忠不忠诚。”她皱眉,立刻断开连接,额头冒汗。项圈变热,皮肤被烫红。她没说话,只把设备调成监听状态,记录红光闪烁的间隔,想找规律。
凯莉斯再次闭眼。
这次她不看未来,而是顺着主机信号进入数据流。她看到很多碎片:战斗记录、名单、实验报告,还有一些加密的情感文件。
其中一段反复出现:一个房间,墙上挂着黑色装甲,桌上放着编号牌——“SYNc-07”。
那是雷煌以前的代号。
画面一闪,接着有人被拖走,走廊尽头站着灰袍人,手里拿着注射器。镜头靠近,液体泛蓝光,标签写着:“记忆剥离剂·第七代”。
然后是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我们不是在罚你,雷煌。我们是在救你。你不该记得那些事。”
她猛地睁眼,喘气,胸口起伏。
“它记得你。”她看着雷煌,“不只是数据库里的名字。它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你被删的记忆……它替你存着。”
雷煌盯着那扇门。风吹出来,带着旧电线和铁锈的味道。他左臂还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声音很小,却像敲在心上。
“所以它开门,又不让进。”他苦笑,“这不是拒绝,是考验。”
艾德琳点头:“它要你证明你是谁。不是靠基因,不是靠权限,而是别的东西。它要确定你还‘是你’。”
三人沉默。
风停了,沙慢慢落下,时间好像重新开始流动。金属藤蔓轻轻晃动,远处传来低沉的嗡嗡声,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醒了。
雷煌活动右手手指,关节咔咔响。他知道再用力可能会伤到神经——上次强行突破防火墙后,三个月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但现在,他已经没退路了。
“我再试一次。”他说,声音平静,“这次不用力,只传信号。我要让它知道,我没忘。”
“危险。”凯莉斯说,权杖微微前倾,“如果你触发深层警报,我们来不及跑。而且……它可能直接控制你。”
“那就信号不对时立刻切断。”雷煌看向艾德琳,“你能做到?”
艾德琳点头,手指放在切断键上:“只要你三秒内松手,我能断开所有连接,包括你和系统的神经链接。”
雷煌深吸一口气,伸手贴回蛇形刻痕。
这次他没发力,也没放能量。只是轻轻按上去,像碰老朋友。动作很慢,怕惊醒什么,也怕自己忘了感觉。
蓝光又亮了。
红光节奏慢下来,回到“三短一长两短”。
欢迎回来。
但防护罩还在,密码界面也没开。屏幕显示:【等待二级认证】
“它还要更多。”艾德琳盯着数据流,“不只是认你,还要回应。它在等你说点什么。”
凯莉斯忽然抬手:“等等。”
她瞳孔闪过银光,短暂预知了一下。画面出现:雷煌站在控制台前输入数字,门开了。但天花板裂开,机械手刺进他后颈,把他拖进黑暗。下一秒,他眼睛变白,嘴里说出陌生的话。
她睁眼,声音急:“别用正常方式破解。它会把你当实验品抓走。这个系统……不信‘完美匹配’的身份验证。它要的是‘真实的残缺’。”
雷煌放下手。
防护罩光芒弱了些,红光变得不稳定,像在挣扎。
“它在等答案。”他低头看颤抖的手,“但我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艾德琳检查门框下的凹槽。那里本该放识别核心,现在空着,边缘有烧焦痕迹。她用手电照里面,发现内壁刻了几圈细线,排列成环形,非常精确。
“这不是普通插口。”她说,“是共振腔。需要特定震动才能激活。”
她拿出音波发生器,试了几种常见频率。每次测试,红光闪一下,但防护罩没反应。
“不对。”她皱眉,“频率太干净了。它要的不是标准信号,而是带情绪的真实生理反应。”
凯莉斯看着那些刻痕,轻声说:“也许……不是声音。”
她举起权杖,轻轻敲地一次。
震动传入地下,主机微微共鸣。红光快速闪了三次,又恢复。
“是节奏。”她明白过来,“摩尔斯码只是表面。它真正要的是心跳——你第一次来时的状态。那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雷煌看着自己的手。血从指缝滴下,在地上染出暗斑。
他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任务。那天他走进类似的地方,没人拦他,门自动开了。他记得心跳很快,因为他知道这是背叛——上级命令他销毁所有同步者档案,包括他自己。
现在,他站在这里,心跳平稳,眼神坚定。
“它不要权限。”他说,“它要我记得那件事。”
他闭眼,回想那天每一个细节:走过的走廊,闻到的气味,听到的通知,还有打针前那一声叹气。他感受血液流动,神经震动,记忆的重量。
他开始用指尖在门框上敲。
不是密码,不是代码,是他当时的心跳节奏。
咚、咚、咚……慢,然后加快,再慢下来。
红光开始同步闪烁。
防护罩的波纹渐渐平静。
屏幕提示:【情感匹配度:67%……继续验证】
还不够。
艾德琳看着雷煌的脸。他额头出汗,呼吸变重,眼角渗出血丝。这种回忆不是想想而已,是在重新经历那段被封存的时间——每一次心跳都在重复当年的恐惧、愤怒和不甘。
“不能再深了。”她说,担心地,“神经系统会崩溃。你已经到极限了。”
“只剩最后一步。”雷煌没停,声音低哑,“那天离开前,我在控制台输了一组数。不是命令,是留言。是对‘他们’说的话。”
他睁眼,看向门内的黑暗。
“我要写出来。”
他抬起受伤的左手,用指尖蘸血,在门框空白处写下五个数字:7-1-3-9-2。
那是他当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他对那个体制的告别。
系统停了一秒。
红光突然大亮,整个遗迹都在震动。
防护罩开始消失,能量膜像雾一样散去。密码界面闪了几下,跳出新消息:【二级认证通过。等待最终确认】
门缝里传来机械声,像是深处机关启动了。
但门没完全打开。
新提示出现:【请放置同步核心】
艾德琳皱眉:“核心不在我们手里。”
凯莉斯盯着那行字,忽然懂了:“它要的不是实物核心。是要一个真正的同步者。一个愿意为真相付出一切的人。”
雷煌看着自己的手。血还在流,滴进刻痕,和蓝光混在一起,变成奇异的图案。
他笑了。
这不是一扇门。
这是一场审判。
而他,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