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草叶背悄然浮现的金色纹路,如同投入静湖的微小石子,漾开的涟漪轻柔地扩散到镇国公府的日常中。怀瑾对此既好奇又珍视,每日照料那株星辉草时,总会小心翼翼地观察那片叶子,用小手指虚虚地描摹那日渐清晰的金色纹路,偶尔会凑近低语,仿佛在与它分享小秘密。
这日午后,春光明媚,沈清辞在庭院中教导怀瑾辨识几味新到的药材。怀安则在父亲指导下,在校场练习基础拳脚,呼喝声隐约可闻。
“瑾儿,你看这株‘血竭’,外色暗红,断面有光泽,味微甘……” 沈清辞拈起一块树脂类药材,耐心讲解。
怀瑾凑近闻了闻,小眉头微蹙:“娘亲,它有点……伤心。是不是离开大树很久了?”
沈清辞心中微动,柔声问:“瑾儿怎么感觉到的?”
“嗯……” 怀瑾努力组织语言,小手抚过药材粗糙的表面,“它里面,干干的,暖暖的,但是……好像睡着了,不想醒过来。” 孩童的感知纯粹而直观,却往往触及本质。血竭确是树脂凝结而成,其性收敛,怀瑾的形容,竟暗合其药性沉敛之妙。
沈清辞赞赏地摸摸儿子的头:“瑾儿感觉得很对。所以用它入药,常需以酒为引,或配伍辛散之品,唤醒其药力,通达经络。”
怀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将注意力转向一旁晾晒的薄荷,深吸一口气,小脸舒展:“这个开心!凉凉的,喜欢太阳!”
母子二人正说着,怀安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抓起石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抹着嘴道:“娘!爹爹夸我马步扎得稳!说我再过两年就能学骑射了!” 他眼尖,看到弟弟手中的血竭,好奇道,“瑾儿,你拿个黑疙瘩做什么?”
“这是药,安哥哥。” 怀瑾认真道,“它睡着了,要叫醒它才能帮忙治病。”
怀安挠挠头,显然不太明白,但很快被妹妹手中清香的薄荷吸引,揪了一小片塞嘴里,被辣得直吐舌头,惹得沈清辞失笑,忙递水给他。庭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晚膳后,一家四口在院中纳凉。月光如水,繁星满天。怀瑾抱着他的小花盆,将那株星辉草放在石桌上,指着那片有金色纹路的叶子给父亲看:“爹爹,你看,亮亮的记号又清楚了一点。”
陆景珩凑近细看,在皎洁月光下,那叶脉中的金线果然比白日更清晰几分,蜿蜒流转,竟隐隐构成一幅极其简约、却奥妙无穷的图案,与沈清辞怀中星髓的气息同源,却更为古老苍茫。他目光微凝,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异。这绝非寻常草木变异!
“瑾儿平日如何照料它的?” 陆景珩将儿子抱到膝上,温和地问。
怀瑾倚着父亲温暖的胸膛,软软道:“就跟其他花花一样浇水呀。不过,晚上有月亮的时候,它会更亮一点,好像……在喝水。我就多陪它一会儿,跟它说说话。”
沈清辞心中了然,星辉草能吸收月华,而怀瑾身具灵性,他的陪伴与纯净的心念,或许无形中加速了这异变的进程。这金色叶脉,是福是祸?
“瑾儿和它说话时,它有什么反应吗?” 沈清辞状似随意地问。
怀瑾眨着大眼睛想了想:“嗯……它的光会变暖和,好像……在点头?有时候,我好像能听到很轻很轻的歌,听不懂,但是很好听。” 他描述得模糊,却让沈清辞和陆景珩心中震撼更甚。这已超越寻常的草木感应,近乎通灵!
数日后,五味轩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是京郊一位老花匠,他精心培育了数十年的“绿牡丹”突染怪病,叶片出现诡异黑斑,日渐枯萎,群医束手。老花匠心急如焚,听闻五味轩东家医术通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花木抬了来。
沈清辞仔细查验,发现那黑斑隐隐散发阴寒死气,非寻常病害,倒似被邪秽侵染。她正凝神思索解法,跟在身边的怀瑾却轻轻拉了她的衣角,小手指着牡丹根部一处不起眼的泥土:“娘亲,那里……有黑黑的小虫虫,在咬根根。”
沈清辞拨开泥土,果然发现几条细如发丝、通体漆黑的怪虫,正蠕动噬咬根茎!她心中凛然,这虫她从未见过,其气息阴邪。她立刻配制药液灌根,又引动星髓一丝净化之力,驱散死气。然而,那绿牡丹元气大伤,萎靡不堪。
就在这时,怀瑾将他那盆星辉草抱了过来,放在绿牡丹旁边。星辉草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辉光。怀瑾伸出小手,轻轻放在牡丹枯萎的叶片上,闭上眼睛,小脸满是专注,喃喃道:“不怕不怕,晒太阳,喝饱水,好好睡觉,就会好起来的……”
奇迹发生了!那株星辉草的光芒似乎受到了牵引,丝丝缕缕流向绿牡丹。而绿牡丹萎蔫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稍稍挺括了一些,虽然离恢复生机还远,但那股死气却消散了大半!老花匠看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沈清辞心中巨震!怀瑾不仅能感知草木情绪,竟还能引导星辉草的生命之力去滋养他物?虽然效果微弱,但这天赋,实在惊人!而那星辉草叶脉上的金纹,在刚才似乎也明亮了一瞬。
此事过后,沈清辞对怀瑾的引导更加用心。她开始教他更系统的医药知识,同时也鼓励他保持那份与自然沟通的纯真。她发现,当怀瑾心无杂念、充满善意地与植物相处时,他周身会散发一种极淡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不仅能促进植物生长,连靠近的小动物都会变得温顺。星辉草叶脉的金纹,也在这种平和的环境中,缓慢而稳定地生长、延伸,渐渐覆盖了小半片叶子,图案也越发复杂玄奥。
陆景珩则将更多精力放在教导怀安文韬武略上,同时也注重培养他的责任与担当。怀安虽性子跳脱,但天资聪颖,嫉恶如仇,颇有父亲当年的风范。兄弟俩一文一武,一动一静,感情深厚,成了府中快乐的源泉。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中秋月圆。府中桂子飘香,宴席团圆。怀安即兴舞了一套新学的拳法,虎虎生风,赢得满堂彩。怀瑾则献宝似的端出他精心培育的一小盆“星月菊”,那菊花瓣如玉,花心泛着朦胧的月白光晕,在夜色中静静绽放,清雅绝伦,正是用星辉草花粉杂交培育而成。
宴席散后,两个孩子玩累了,被乳母带去安睡。沈清辞与陆景珩在月下对酌。银辉满地,岁月静好。
“景珩,你看。” 沈清辞指着窗外石桌上那盆星月菊,月光下,菊花的光晕与星辉草叶脉的金纹隐隐呼应,流转生辉,“瑾儿这天赋,日益显现。这星痕叶脉,恐非偶然。”
陆景珩握住她的手,目光沉稳温暖:“是福不是祸。你我在此,细心引导,便是他的造化。只要他心地纯良,这份天赋,将来必能造福于人。至于这叶脉之谜,时机到了,自会揭晓。”
沈清辞颔首,依偎在丈夫肩头。是啊,无论未来有何等风雨,只要家人相伴,彼此扶持,便无所畏惧。怀瑾的成长,星痕的显现,或许是新一轮机缘的开始。而这烟火人间里的圆满,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守护、陪伴与期待中,熠熠生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窗台那盆星辉草上。叶脉中的金纹,吸收着月华,流淌着神秘的光泽。睡梦中的怀瑾,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嘴角噙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仿佛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而他枕边,一枚用星辉草金纹叶片精心压制的书签,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与梦境共鸣的柔和光晕。新的故事,或许已在这宁静的夜晚,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