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夜，108宿舍的气氛既温馨又带着淡淡的离愁。
当詹晓阳他们从南春桥大排档回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推开宿舍门，只见林德强一人正借着昏暗的灯光收拾行李。见他们回来，他抬起头笑了笑：“我明天一早的车，在等惠来的老同学一起回。”
“其他同学都回去啦？”詹晓阳问道。
林德强点点头，继续收拾着。
“这么早？”黄朝彬把外套搭在床头，“我们可能还得待一两天。”
汪胖子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准确说，是曾经属于他的床铺。被褥前天已经打包拿回家了，现在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哎呀，我的被子枕头都拿回去了，今晚怎么睡啊？”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除了黄朝彬，其他几个人的被褥都提前寄回家了。詹晓阳的物品更是早就搬到了校外的小屋。
“要不……”詹晓阳环视宿舍，“咱们挤一挤？朝彬的被子可以盖脚，外套盖身上。”
这个提议得到了响应。几个大男生把黄朝彬的床铺移到宿舍中央的空地上，又把其他几张床的木板拆下来拼在一起，搭成了一个临时的“大通铺”。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汪胖子一边铺床一边说，“我和堂兄弟们在奶奶家打地铺，挤在一起听鬼故事。”
王大华笑着推了他一把：“那你今晚可别讲鬼故事，我怕你半夜吓得滚下床。”
“谁吓谁还不一定呢！”
说笑间，大家躺了下来。黄朝彬的被子勉强盖住四个人的脚，各自的外套当被子盖在身上。
冬夜的寒气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但几个人挤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太冷。
“你们说，”黑暗里，林德强的声音响起，“下学期咱们去江城上学，还会分在一个宿舍吗”
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沉默了片刻。
“希望能吧，”黄朝彬轻声说，“一起习惯了。”
詹晓阳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比谁都清楚，人生的聚散离合是常态。但这一世，他希望能守护住这些珍贵的友谊。
“不管分不分在一起，”他开口道，“咱们永远是108的兄弟。”
“对！”汪胖子附和道，“等咱们从江城卫校学成归来后，就在潮城开个牙科诊所，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飞扬牙科诊所’！”
这个设想引发了大家的讨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这些即将分别的年轻人身上。
而在女生宿舍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只有林珊珊的被褥还在，三个女生干脆横着睡，挤在一张床上。
“小惠，你和晓阳的房子装修好了记得叫我们去参观啊。”林珊珊侧身对着刘小惠说。
黑暗中，刘小惠脸上泛起笑意：“一定。晓阳说简单装修一下，不过现在年关了，要等过完年交给姑父帮忙安排人去装修。”
林雅雯在另一侧轻声说：“真羡慕你们，有自己的小家了。”
“你也有的，胖子不是跟我们一个小区嘛。”刘小惠握住她的手，“咱们都要好好努力，将来在城里站稳脚跟。”
“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能作数。”林雅雯红着脸说。
“能不能作数，还不是看你，”林珊珊俏皮的说道，“你看胖子舔你都快舔到地上了。”
“哎呀，不说啦！”
“哈哈哈……”
三个女孩说着悄悄话，直到困意袭来，才相拥着进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男生宿舍里，詹晓阳第一个被冻醒。
潮城的冬夜，没有被子确实难熬。
他小心地坐起身，看到其他几人还在睡梦中——汪胖子打着轻微的呼噜，黄朝彬皱着眉头，王大华蜷缩着身体。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前。晨雾笼罩着校园，远处的潮江大桥若隐若现。
这个承载了他们一学期欢笑与汗水的地方，即将暂时告别。
“这么早就醒了？”身后传来黄朝彬的声音。
詹晓阳回头笑了笑：“有点冷，就醒了。”
“我也醒了。”汪胖子嘟囔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饿死了，咱们去吃早餐吧。”
这一动静把其他几人也吵醒了。大家起床洗漱，收拾最后一点行李。
男生们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
走出宿舍楼，冬日的寒气扑面而来。他们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汪胖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姑娘们！起床吃早餐啦！”
声音在清晨的校园里回荡，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麻雀。
不一会儿，几个窗户陆续打开，女生们探出头来。
“死胖子，这么早！”林珊珊笑骂道。
“再睡懒觉肠粉店都要关门啦！”汪胖子理直气壮。
女生们快速收拾好下楼。刘小惠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衬得脸色格外红润。
林雅雯则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看起来温柔可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南春桥。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只有早起的摊贩在准备着一天的营生。
那家熟悉的肠粉店已经开门，热腾腾的蒸汽从店内飘出，带着米浆和花生酱的香气。
“老板，八份肠粉，八份肉饼汤！”汪胖子一进门就嚷道。
老板娘认得这些常客，笑着招呼：“放假回家啦？来来来，坐坐坐，今天阿姨给你们多加料！”
大家围坐在两张拼起来的方桌旁。这是临别前的最后一顿早餐，每个人都吃得格外认真。花生酱肠粉的香浓，肉饼汤的鲜美，这些熟悉的味道将伴随他们整个寒假。
“我肯定会想这一口的，”林珊珊小口喝着汤，“我们家那边的肠粉不放花生酱。”
“那你寒假可要受苦了，”汪胖子打趣道，“不过没关系，开学回来我请你吃，管够！”
“就你会说大话。”林雅雯轻轻推了他一下，脸上却不自觉地泛红。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詹晓阳看在眼里，他和刘小惠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吃完早餐，大家慢慢地走回卫校。这个平时只用几分钟的路程，今天走了将近十几分钟。没有人说破，但大家都想延长这最后的相聚时光。
回到卫校花圃，离别的时刻真的来了。
“我去帮雅雯拿行李。”汪胖子主动说道，跟着林雅雯走向女生宿舍。
剩下的几人在花圃里等着。冬日的阳光渐渐温暖起来，花圃里的冬青依然苍翠，几株三角梅花含苞待放。
“春天回来时，这些三角梅花应该就开了。”刘小惠轻声说。
詹晓阳握住她的手：“到时候我们一起赏梅。”
几分钟后，汪胖子和林雅雯提着行李过来了。林雅雯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提行李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多问，只是依次上前与她拥抱或握手道别。
“路上小心，”黄朝彬说，“到家了给我们家胖子打个电话报平安。”
“明年见，”詹晓阳微笑道，“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一路顺风。”刘小惠和林珊珊分别与她拥抱。
最后轮到汪胖子，他挠了挠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笨拙地说：“我送你去车站。”
众人会心地笑了，齐声道：“对，胖子一定要送好她才回来！”
就在这当口，王大华也提着行李来到了花圃。他的家就在澄城郊区，本来可以晚点走，但他想和朋友们一起道别。
男生们纷纷上前与他拥抱。“来年见！”“保重！”“记得想我们！”
简单的拥抱，简短的话语，却包含了数月同窗的情谊。
王大华一一回应，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男生，此刻眼中也闪烁着不舍。
送走了王大华和林雅雯，花圃里只剩下刘小惠一人。她坐在石凳上，看着朋友们一个个离开，心中涌起淡淡的伤感。
汪胖子送完林雅雯，很快就回来了——看来他只是送到了车站，没有跟着上车。他喘着气跑回花圃：“送上车了，人太多，差点挤不上去。”
詹晓阳拍拍他的肩：“辛苦了。走，我们去帮朝彬拿行李。”
三人回到108宿舍，黄朝彬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的父亲今天会骑摩托车来接他回镇上。
“我爸应该快到了，”黄朝彬看了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说好九点来。”
正说着，校门口传来了摩托车喇叭声——是黄爸爸特有的按铃方式，三长两短。
几人提着黄朝彬的行李走向校门口。黄爸爸跨坐在摩托车上，见到他们，笑着摘下头盔：“都还没走呢？”
“等朝彬一起。”詹晓阳说着，把行李绑在摩托车后座。
黄朝彬与朋友们一一拥抱。“来年见，”他用力拍拍詹晓阳的背，“寒假有空来我家吃鹅肉。”
“一定。”
摩托车发动了，黄朝彬跨上后座，回头向大家挥手。摩托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拐角。
回到花圃，詹晓阳对汪胖子说：“胖子，有件事要叮嘱你。”
“阳哥你说。”
“一周后你跟刘厂长联系，多进点货。年关和春节期间是销售旺季，要提前备货，别到时候供不应求。”
汪胖子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回去就联系。”
詹晓阳又补充道：“还有，春节期间走亲访友，别忘了维护客户关系。带点小礼物，不贵重，但要有心意。”
“明白！”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太阳升得老高。最终，汪胖子也背起背包：“那我回宿舍锁门了。阳哥，小惠，来年见！”
“来年见！”
看着汪胖子走进宿舍楼的背影，詹晓阳和刘小惠相视一笑，也转身向他们的小屋走去。
冬日的阳光洒在校园的小径上，昨夜的热闹与欢笑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花圃里，那几株三角梅花的花苞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似乎在积蓄力量，等待绽放的时刻。
这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但卫校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