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原主离京的车夫姓田,叫田大庆。
是沈府的家养奴才,在沈府赶了半辈子的马车。
虽说沈父沈母生气原主的骄纵妄为,当即喝令要将她送回生身父母身边去。
但当日夜里就冷静了下来。
沈父自然知道边关村落穷苦。
他白日里也曾听到同僚闲谈,提及南边流民渐多之事。
是以连夜给那车夫写了一条路线出来。
沈母也处处交代了赵嬷嬷,并给了她足够的盘缠。
让赵嬷嬷陪着原主,等过上两年,在将宋钰接回。
如此,他们能专心弥补沈明玉这些年受的苦,也能让沈玉体会一下村中的日子,收敛性子。
等两年后,她回来也依旧是沈家的小姐。
也正因此,在原主偷偷拿上长公主留下的玉簪时,沈母才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不曾想这一走便是永别。
宋钰冷笑,“所以说,那车夫在我与赵嬷嬷遇难后,他还曾回来?”
沈母点头,“正是他回来告诉我们,你和赵嬷嬷……只他侥幸逃过一命。”
“哼~”宋钰突然冷笑出声,“既然我这个当事人回来了,要不要我同您说另一个版本。”
宋钰作为一个站在上帝视角的旁观者,她十分平淡的将原主离京后,赵嬷嬷所做,车夫所做尽道出。
直到,她在茅屋中醒来,看到那流匪吃掉了赵嬷嬷的手臂,以及对自己欲行不轨。
宋钰看着沈母:“那天,我杀了第一个人。”
平淡的不夹杂情感的叙述,却让沈母和孟氏皆惊出一背冷汗来。
孟云曾简单听过宋钰提过几句离京之后的事情,但她每每说起都是一言带过。
再加上她本身的强悍,和那时宋家二房本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是以孟氏只知她这一路走来不易,却从未真切体会过一个她官家养出来的大小姐,是如何从一个娇蛮任性吃不得一点儿苦,受不得一点儿罪的娇客,变得如今这般强悍的。
她甚至很难将自己见到的宋钰和她口中那个被恶奴虐待,又被设计坑害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可转念又明白,他们哪个又不是在一次次的受伤中成长。
这孩子,当初不知有多怕,才会举刀。
沈母心中同样扬起心疼和怒意。
疼的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玉儿竟遭受了这些。
怒的是,她那般信任赵嬷嬷,将女儿托付与她,却不想竟欺主到如此地步。
“呸!这个杀千刀的老货,死的活该。”
同样红了眼眶的钱妈妈没忍住开了口,
“夫人如此信任于她,处处交代要如何看顾姑娘。
怎得一出了大门,就变的如此恶毒。
如此恶妇,死了也是要堕入地狱,受酷刑的!”
钱妈妈几乎成了两个母亲的嘴替。
竟在她脱口而出后,都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宋钰却依旧淡淡的,“既然,这个车夫回来了,那眼下又在何处?”
坐在沈母一侧的沈明玉,下意识捏紧了帕子。
钱妈妈赶忙道:
“在姑娘离开家一个月的时候,那姓田的回来的。
也带回了你们遇害的消息。
夫人老爷心痛至极,两人双双病倒。
明玉姑娘怕他们睹物思人,将原来伺候姑娘的丫鬟婆子换了个遍。
就连那田大庆也被打发了,想来应当是离京回了老家。”
沈母压下一口气去,对宋钰道:
“小玉儿,你且放心。
那田大庆竟敢谋财害命,我们沈府也不会放过他。
我这就让人去他老家,将人拿了。
到时候见官还是如何,你说了算。”
说罢,便向下交代,叫府中管家,带几个小厮直接去拿人。
宋钰没说什么,而是抬头看向沈明玉,
“沈明玉,田大庆这事儿,你知道吗?”
“你瞎说什么!”
沈明玉被宋钰突然开口砸过来的罪名吓了一跳。
“这,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钰没说话,只是目光再次落在了几乎被她绞在一处的帕子上。
这家伙,自从自己提及原主这番遭遇之际便是一脸的紧张。
几次伸手去拿小食,都脱了手。
眼下又如此急于撇清关系,若说没问题鬼才信。
原主没脑子,直肠子,别人说什么她都信,但说她蠢却不尽然。
只是沈家父母将人宠的太过,从未让她见过人性的黑。
是以,在宋巧珠刚到沈家时,她虽心中不快,却也明白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位置。
也有听沈母沈父的话,对这个真千金处处照顾忍让。
只是沈明玉?
沈明玉,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寻了沈父要来的。
为的便是压上沈玉一头,特意强调自己才是真正的珠玉。
且常常扮做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吃一口饭食哭一顿,说从没吃过。
穿个漂亮的衣裳,哭一顿,言自己从没摸过这么好的料子。
就连看到沈玉头上戴个什么时兴的饰品,都要瘪嘴难受半晌,只言这一支簪子她要做一两年的工才能买得起。
原主一开始还忍让,她哭便将她没有的都送过去。
后来却被这日日的哭诉弄得烦躁至极。
偏原主对沈明玉好时,这事儿谁也看不到。
不好时,府中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在这种憋闷情绪的日益积攒下,沈玉开始闹了起来,直至到最后无法收场。
沈玉确实将沈明玉推下了水,却是被挑衅被刻意惹恼一时昏了头才动的手。
沈玉是个蠢得,做了什么愣头认了也不肯多狡辩半分。
宋钰却不同。
沈明玉那摆在脸上的小心思,她一眼就看的明白。
眼下再看她这般紧张,这田大庆和赵嬷嬷之事,怕是同她脱不了干系。
刚穿来时,宋钰以为不过是那车夫见财起意。
自己怕是不会再回京中,原主这仇她也无能为力。
眼下既回来了,若是不为原主的死讨一个公道,倒是对不起她白白占了人家的壳子。
宋钰和孟云没留下用饭,只是告诉沈母待那田大庆被抓回来后,让人去景园通知一声,便离开了。
路上,宋钰拍了拍孟云的手,“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不必往心里去。
我既然回了宋家,以后您的女儿便是我,我的母亲也只有您一个。
咱们一家过好日子,便是了。”
孟氏翻手握回去,心中的酸涩被宋钰那一句母亲填的满满当当,
“我应该谢谢沈家才是。
虽说你这一路艰辛不已,但她们自小将你教的很好,没有让你吃半点苦。”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心里明镜似得。”
从景园离开时,孟云原本还想着问问这位杨夫人,既然当初说了不会让宋钰回到宋家,为何又不顾危险的突然将人遣回。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经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完全。
沈家父母也是疼爱宋钰的,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哪里那么容易割舍。
想到他们走时,沈母那苍白的唇色,她道:
“等改日沈大人回了,你再去沈家,陪陪他们,好生吃一顿饭。”
宋钰笑着点头,“好。”
回到景园,宋钰径直回了竹影居,换了身男装,也不走正门,直接翻墙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