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堪称“史诗级发现”的浏览器截图事件之后,蓝酥酥并没有立刻去找佘赋“当面对质”。
一方面,她自己确实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独自消化这个过于惊人、且概率极高的可能性,这消息的冲击力不亚于当初发现自己不是人;
另一方面,她内心深处那股恶作剧的小火苗正熊熊燃烧,恶趣味地想要看看,自家这个闷骚到极点的猞猁先生,到底能把这秘密憋到什么时候,以及在此期间,他还会做出哪些令人啼笑皆非、足以载入“猞猁迷惑行为大赏”的举动。
然而,没等她优哉游哉地等到佘赋那酝酿许久的“委婉告知”,身体一项突如其来、且声势浩大的新变化,如同一声惊雷,把她原本还存着看戏心态的小算盘劈得七零八落,让她彻底陷入了兵荒马乱、头晕目眩的混乱状态。
这天清晨,天光尚未大亮,卧室里一片静谧。
蓝酥酥是在一阵毫无预兆、排山倒海般的强烈恶心感中,被硬生生从美好的梦境里拽醒的。
胃里像是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摇滚演唱会,翻江倒海,锣鼓喧天;喉咙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紧发干。
她甚至来不及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就直接一个翻身,狼狈地趴在床边,对着地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呕——咳咳……”
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没吐出来,毕竟胃里空空如也,但那种恶心感和伴随而来的阵阵眩晕,却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盘踞不去,让她浑身发软,眼前发黑。
佘赋几乎是在她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不适动静的第一秒就瞬间惊醒。
他猛地弹坐起身,“啪”地一声按亮了床头灯。
暖黄的光线驱散黑暗,也清晰地照出了酥酥那张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像张纸的小脸,以及她正难受地捂着胸口、蜷缩着身体的脆弱模样。
他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怎么回事?”他迅速靠过去,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她几乎要滑下床的身体,温热宽厚的手掌在她单薄的后背上一下下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顺着,声音带着刚被惊醒的低哑和显而易见的焦灼,“哪里不舒服?吃坏东西了?”
“不知道……”酥酥有气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欠奉,只能虚弱地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声音细若游丝,“就是……突然……好恶心……头晕……想吐……难受死了……”
难道是昨晚吃坏了东西?她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过滤着昨天的食谱。
可是昨晚是佘赋亲自下厨,做的都是清淡有营养的家常菜,所有食材都是他精挑细选、来自妖管局特供渠道,安全系数比总统特供还高,根本不可能存在卫生问题。
佘赋紧锁着眉头,看着她这副蔫蔫的、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般的模样,再联想到她之前一段时间的食欲暴增、无法控制的嗜睡,再加上此刻如此典型的、教科书级别的晨吐症状,心中那个原本已有八九分把握的猜测,此刻已然变成了十分的确信,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头。
他沉默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妖管局专用终端,手指快速滑动,似乎想要立刻联系妖管局内部最高级别的医疗部门,安排一场全面且隐秘的检查。
“别……先别……”酥酥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伸出软绵绵的手,拉住他的衣袖,虚弱地摇了摇头,“可能就是……肠胃有点小感冒……或者……” 她眼珠子转了转,开始熟练地启动“甩锅大法”,试图为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找一个合理的、且能维护自己“只是吃坏肚子”尊严的借口,“对了!肯定是前天中午!我背着你偷偷点的那个什么家的麻辣香锅外卖!” 她语气变得肯定起来,仿佛找到了真凶,“那家店一看就不太正规!肯定用了不干净的地沟油!对!绝对就是那该死的地沟油的锅! 把我娇弱的肠胃给害了!”
佘赋:“……” 他看着她明明难受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却还要强撑着精神、一本正经地“破案”甩锅的样子,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他记忆力超群,清楚地记得前天中午自己因公务不在家,但以他对酥酥近期口味变化的了解,以及她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潜在保护本能,她根本不太可能去点味道那么重、油那么大的麻辣香锅。
这借口找得,实在是漏洞百出。
“嗯。”但他没有选择在这个当口去拆穿她这拙劣的“甩锅”行为,只是顺着她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他起身,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好,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回了一杯冒着热气、颜色清透、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草药茶,这是他根据之前搜索到的“缓解孕早期恶心、呕吐等不适反应的有效方法”资料,未雨绸缪,提前就准备好了原料,一直放在厨房备用的。
酥酥接过那杯温度恰到好处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温热的、带着特殊清香的液体缓缓流入胃中,仿佛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渗透进去,那翻腾不休的恶心感,竟然真的被奇迹般地稍稍压制下去了一些。
她靠在佘赋温暖可靠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混合着阳光与冷杉的气息,听着他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强烈的困意再次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昏昏欲睡。
“都怪那些无良的黑心商家……”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还在不甘心地嘟囔着,试图将“罪名”坐实,“用那么劣质的地沟油……害得本狐仙……这么难受……佘赋你下次……一定要记得……帮我举报他们……端了他们的黑窝点……”
佘赋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苍白的脸颊因为温热茶水的滋养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可怜,让人心疼得不行。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似的,缓缓覆上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看似与往常无异,但他掌心敏感的神经末梢,却仿佛能透过皮肤,隐约感受到其中正在悄然发生的、微小而神奇的生命律动。
这一次,酥酥没有像之前那样拍开他的手。
她甚至像是找到了热源的小动物,无意识地、依赖地往他温热的掌心方向蹭了蹭,寻求着更多的安抚与慰藉。
佘赋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仿佛化成了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更安全地圈在自己怀里,如同巨龙守护着它最珍贵的宝藏,又像是猞猁圈住了它视若生命的领地。
“好。”他低声回应着她那幼稚又可爱的“甩锅”言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能溺死人的温柔与纵容,“都听你的。举报他们。”
酥酥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最终沉沉睡去。
在意识彻底被睡意淹没的前一刻,她脑子里有几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
好像……这次恶心头晕的反应,和以前真正吃坏肚子时的感觉……不太一样?以前顶多是胃里不舒服,这次怎么会连带头晕这么厉害?
而且……佘赋这杯效果立竿见影的草药茶……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味道还有点熟悉,有点像……陶桃姐那边的东西?
地沟油……真的能引起这么强烈、还专门挑清晨发作的呕吐吗?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煮沸的开水锅底不断冒起的气泡,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翻滚、上升。
然而,那无法抗拒的困意,最终还是将她所有的思绪彻底拍散,拖入了无边无际的梦乡深处。
佘赋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彻底平稳悠长,确认她已经完全睡熟。
他这才低下头,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在她光洁的额发上印下一个珍重而温暖的吻。
然后,他再次拿起终端,删除了之前那条纠结许久的「如何委婉告知配偶可能怀孕的事实(避免惊吓)」,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重新输入了新的搜索内容:
「确认配偶早孕反应明显,下一步行动指南:预约专业检查。地点选项:1. 人类正规医院。2. 妖管局内部医疗中心。求推荐与分析。」
他看着屏幕上冷冰冰的文字,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人恬静的睡颜,那微微嘟起的嘴唇和毫无防备的神情。
最终,他的手指在“人类正规医院(需伪装)”这个选项上,轻轻做了一个标记。
或许,是时候找个合适的理由,带他家这只还在拼命把锅甩给“地沟油”的小狐狸,去做一次全面而周密的“身体检查”了。
在真相最终大白于天下之前,他必须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绝不能让她和那个可能存在的“小意外”,受到一丝一毫的惊扰或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