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古墟初探
西北方向的土地比营地附近更加泥泞湿软,每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渗出的暗色泥水填满。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水煞之气越发浓重,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试图透过护体灵力钻入毛孔。紫黑色芦苇丛生得更加茂密高大,叶片边缘锋锐如刀,在黯淡天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柳如星走在最前,身法轻盈,仿佛踏在实地,只留下极浅的足印。她右手始终虚按剑柄,清冷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视着前方与两侧每一处可疑的阴影。
吴桐紧随其后,神情专注,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震颤着,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代表不同属性灵气波动的光点。他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罗盘变化,或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轻嗅,或在芦苇秆上刮下些微附着物仔细查看。
嬴走在队伍最后,看似只是警惕后方,实则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和两侧延伸,谨慎地探查着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每一丝异常波动。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默默感应着左手星辰龙印传来的温热。
这温热感自踏入古墟后便一直存在,此刻随着他们深入西北方向,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并且隐隐有了微弱的指向性,不再只是笼统地感应湖泊方向,而是仿佛在提醒他,前方某个特定的方位,存在着与“龙”之气息更为接近的东西。
是另一块龙骨残片?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动声色,将这份感应记在心中。
三人前行了约莫一里,除了环境愈发恶劣压抑,并未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只是偶尔从远处芦苇深处,传来几声低沉嘶哑、似兽非兽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停。”走在最前的柳如星忽然抬手,低声示警。
嬴和吴桐立刻止步,凝神戒备。
只见前方约二十丈处,一片较为稀疏的芦苇荡中央,出现了一片小小的、颜色暗红的泥沼。泥沼表面不断冒出细密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与腐肉的味道。泥沼边缘,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带着暗金色纹路的鳞片,以及一些疑似骨骼的碎片。
“是影鳞鳄的巢穴,而且刚发生过捕食或争斗。”吴桐盯着罗盘,指针微微偏向代表“血腥”与“阴寒”的区域,“残留气息不强,巢穴内应该没有成年个体,可能只是被遗弃的猎食点或临时栖身所。”
柳如星点头:“绕过去,保持警惕。”
三人正要改道,嬴左手的龙印忽然传来一阵比之前明显强烈些许的悸动!那悸动并非指向泥沼,而是……指向泥沼侧后方,一片被几块巨大黑色怪石半掩着的、不起眼的低洼地!
“等一下。”嬴低声道。
柳如星和吴桐看向他。嬴指向那片低洼地:“那里……有些异常的能量波动,很微弱,但似乎……与寻常阴寒水煞之气不同。”
他说得模糊,但柳如星没有丝毫质疑,立刻道:“过去看看,小心。”
吴桐也提高了警惕,罗盘对准那个方向,果然发现指针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环境的偏转。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低洼地。绕过挡路的黑色怪石,眼前景象让三人目光一凝。
低洼地不大,约莫两丈见方,里面并无积水,反而异常干燥。地面并非黑色泥沼,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坚硬土质。在这片暗红土地的中央,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石柱!
石柱仅有膝盖高低,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折断。柱身粗如碗口,材质非石非玉,呈灰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隐隐有极淡的、几乎熄灭的暗红色光泽流转。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残存的柱体表面,依稀可见一些极其古老、模糊的刻痕,似乎是某种文字或图案的一部分,但磨损严重,难以辨认。
“这是……”吴桐蹲下身,仔细查看石柱材质和刻痕,眼中露出惊疑之色,“这材质……有点像‘星殒石’的伴生岩‘赤煞岩’,但又不太纯粹。这刻痕……太模糊了,无法辨认,但风格极其古老,绝非近代之物。”
柳如星则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同:“此地阴寒水煞之气比其他地方稀薄很多,反而有一种……燥热与煞气混合的怪异感觉。这石柱,似乎在自发地排斥周围的湖泽阴气。”
嬴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石柱吸引了。左手龙印传来的温热感,在靠近石柱后达到了一个小高峰,虽然依旧不算强烈,但指向性明确无误!就是这半截残柱!而且,石柱裂纹中流转的暗红色光泽,以及那股燥热煞气混合的感觉,竟让他体内的太初煞元,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亲近”感!
这石柱,不仅与龙有关,似乎还……与“煞”有关?莫非是某种以龙煞之气为基础的古老祭祀或封印柱?
他尝试将一丝极其细微的神识探向石柱,想感受更多。然而,神识刚一接触柱体表面,便感到一股虽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排斥力,以及一股混杂着古老、暴戾、不甘的混乱意念碎片,如同被岁月风化的凶兽残魂,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立刻收回神识,面色如常,心中却掀起波澜。这石柱蕴含的意念,与星力池下那块龙骨残片的悲怆沉寂不同,更加狂暴、混乱,充满了戾气。这更像是……某种被强行镇压、封印于此的“凶煞”之物的一部分?
“记录下位置和特征。”柳如星当机立断,“此物古怪,非我们目前能处理。回营地后禀报秦长老定夺。”
吴桐点头,取出空白玉简和特制拓印纸,快速将石柱的形态、尺寸、周围环境、以及自己观察到的材质特征、能量异常等记录下来,并小心地拓印下柱体表面最清晰的几道刻痕。
嬴也默默记下此地的方位和石柱特征,尤其是龙印的感应强度与太初煞元的微妙反应。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就在吴桐完成记录,三人准备离开时,异变陡生!
“嘶——吼!!”
一声低沉暴戾的嘶吼,猛地从侧面那片影鳞鳄巢穴方向的芦苇丛中传来!紧接着,芦苇剧烈晃动,一道庞大的黑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出来,目标直指距离最近的吴桐!
那赫然是一头体长超过两丈的巨型影鳞鳄!但与寻常影鳞鳄暗褐色的鳞甲不同,这头巨鳄的鳞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鳞片边缘隐隐有血光流转,一双竖瞳猩红如血,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气息。其散发出的妖力波动,赫然达到了灵海境五重巅峰,甚至隐隐触及六重的门槛!
“变异体!小心!”柳如星清叱一声,背后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清冽如秋水的剑光,带着凛冽的星辰寒意,直刺巨鳄张开血盆大口的上颚!
然而这变异影鳞鳄速度极快,身躯一扭,竟以与庞大身躯不相称的灵活,避开了剑锋最锐利处,布满骨刺的粗壮尾巴带着呼啸的恶风,横扫向柳如星腰腹!同时,它那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吴桐,布满獠牙的大口再次噬咬而来,腥臭的涎液滴落,将地面腐蚀出嗤嗤白烟。
吴桐脸色大变,他擅阵法探查,正面搏杀非其所长,仓促间只来得及激发一张护身符箓,同时向后急退。但那巨鳄速度太快,腥风已然扑面!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嬴动了。
他没有冲向巨鳄,反而脚下星移步全力爆发,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吴桐侧前方,左手捏诀,早已准备在袖中的“流云梭”瞬间激发,化作一道青白流光,并非攻击,而是迅速在吴桐身前展开,梭身云纹大亮,“云缠雾绕”防御禁制全开,形成一层厚实的云雾屏障!
“砰!”
巨鳄的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云雾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屏障剧烈晃动,云雾剧烈翻腾,但终究没有被一击咬穿,为吴桐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与此同时,嬴右手虚握,暗金色的灵力瞬间涌上掌心,隐隐有星火流转,一记融合了金乌残炎气息与新近领悟的“离火”星韵的掌刀,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斩向巨鳄因撕咬而暴露出的、相对柔软的颈侧咽喉部位!
这一下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巨鳄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注意力被柳如星和云雾屏障分散的刹那!
“嗤!”
掌刀精准命中!暗金色的锋锐灼热之力破开鳞甲,深入血肉!巨鳄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嚎,颈侧鳞片碎裂,皮开肉绽,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但变异影鳞鳄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受此重创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凶性大发,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了嬴,放弃了对吴桐的追击,粗壮的尾巴改变方向,如同钢鞭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抽向嬴的胸膛!尾巴上的骨刺闪烁着幽暗的紫光,显然带有剧毒!
嬴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下星移步再转,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尾抽击。骨刺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而这时,柳如星的第二剑已经到了!
她身随剑走,人剑合一,清冽的剑光骤然分化,化作三点寒星,分别刺向巨鳄的双眼与方才被嬴击伤的咽喉伤口!剑势迅疾凌厉,精准狠辣,尽显其剑道造诣。
巨鳄狂怒,本能地闭上眼睑(其眼睑亦有厚鳞保护),同时扭动脖颈,试图避开咽喉要害。但它身躯庞大,灵活性终究不如人族修士。
“噗!噗!”
两点寒星落在其闭合的眼睑上,溅起两溜火星,未能破防。但第三点寒星,却如同跗骨之蛆,趁其扭颈的间隙,再度刺入了那尚未愈合的咽喉伤口,剑气迸发!
“吼——!!”
巨鳄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翻滚,将周围芦苇压倒一片,暗紫色的血液从咽喉伤口狂喷而出,其中竟夹杂着丝丝暗红色的煞气!
柳如星一击即退,落到嬴身侧,持剑而立,气息微喘,显然刚才那精妙的一剑消耗不小。
嬴也暗自调息,方才那一下掌刀融合了金乌残炎与离火星韵,威力虽大,消耗也不轻。他看了一眼那疯狂挣扎、血流如注的巨鳄,知道它已是强弩之末。
“补刀,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柳如星果断道。
不用她说,缓过气来的吴桐已经取出了几张爆炎符,激发后化作数团炽热火球,砸向巨鳄翻滚的身躯。嬴也再次凝聚灵力,数道锋锐的金阳指风射向其眼睛、伤口等薄弱处。
在三人联手补击下,这头凶悍的变异影鳞鳄挣扎很快微弱下去,最终瘫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
战斗结束,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这头变异影鳞鳄实力超出预期,若非柳如星剑法精妙、嬴反应迅捷且攻击刁钻,加上吴桐的符箓辅助,恐怕要付出些代价才能拿下。
“快收取材料,离开这里。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柳如星收剑归鞘,警惕地扫视四周。
吴桐连忙上前,熟练地剥取巨鳄身上有价值的材料:变异强化过的鳞片、毒腺、部分精血以及那颗蕴含着混乱煞气的妖核。动作飞快。
嬴则走到那半截赤煞岩石柱旁,再次感应了一下。战斗的波动似乎并未对这石柱产生什么影响,它依旧静静矗立,裂纹中的暗红光泽缓缓流转,散发着排斥周围阴寒的燥热煞气。方才战斗中,他隐约感觉到,这石柱散发的气息,似乎对这变异影鳞鳄的凶煞之气,有着某种微弱的压制或吸引?否则,这头妖兽为何巢穴在附近,却似乎不敢过于靠近这石柱?
“此地确有古怪。”柳如星也走了过来,看着石柱,“这石柱,这变异妖兽,还有这异常的环境……恐怕都指向古墟深处某个我们尚不知晓的秘密。”
嬴点头,正欲说话,忽然,他左手背的星辰龙印,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悸动并非指向眼前的石柱,而是……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偏西侧的、陈星河小组探查的“乱石滩”方向!
仿佛在那边,有什么与“龙”相关的东西,正在被触动、或被激发!
几乎同时,遥远的两南方,隐约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地脉翻涌般的轰鸣,虽然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但在场的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下大地那一下极其短暂的震颤!
柳如星和吴桐脸色都是一变,看向西方。
“那边……是陈星河他们探查的方向!”吴桐失声道。
嬴心中凛然。是陈星河他们触动了什么?还是“乱石滩”本身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一声轰鸣和大地震颤,绝非寻常!
“立刻返回营地!”柳如星当机立断,再顾不上仔细探查,“将此地发现和西方异动,尽快禀报秦长老!”
三人不再停留,吴桐快速收好影鳞鳄材料,循着来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临时营地的方向疾行而去。
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半截沉默的赤煞岩石柱,又望向西方那被迷雾和阴影笼罩的天空。
古墟的帷幕,似乎正在缓缓拉开一角。而陈星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