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夫妻一方非正常死亡,大概率就是对方杀的。
这句几乎在全世界通用的话是警察总结大量案件得来的经验之谈,仿佛婚姻给两个人带来的除了最初几个月的温馨,之后便是不断积攒的怨恨,直至某一天,导火线引起最终的爆发,把两个灵魂都炸得鲜血淋漓,尸骨无存。
槙子夫人,这个安室透最早就因为不在场证明而排除的女人,他再次怀疑只是因为电光火石间的灵光一闪。
“‘在他马上要成为内阁大臣的时候,杀他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上次见面,您就是这样排除自己的动机的。”安室透从容道:“没错,在您不知道这张照片的情况下,这个辩解是成立的,但如果您早就知道近藤秀峰会陷入丑闻呢?”
“我有不在场证明。”槙子夫人死气沉沉地看着安室透,做出最后的反抗。
“我并没有说过您亲手杀了您的丈夫,但作为近藤议员最亲近的人,您掌握着他的行踪。”安室透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火,这股火气将他的所有思路都燃烧的更清晰。
“不瞒你说,那天晚上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有一些我相信凶手本人也始料未及,可他依旧在司机前去接他之前精准地把近藤议员带走了,如果没有内部人员提供消息,这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佐藤美和子的行为提醒了安室透,凶手能发邮件给小笠原僚也,自然就能发给其他人。而安室透推测,在凶手遭到小笠原僚也的“背叛”后就彻底放弃了利用记者曝光丑闻这条路,转而决定自己向近藤秀峰复仇。
“如果近藤秀峰能当上内阁,杀他当然和您的核心利益相悖,但这个时候您知道他有一个致命的丑闻掌握在别人手里,一旦曝光,不止是他自己,您儿子的未来也会因为父亲的牵连受到影响......那么为了儿子的将来,联合外人及时止损,也是有可能的事吧?”
安室透轻笑一声:“怀疑上您之后,我突发奇想,又去了小笠原僚也洗照片的那家店,然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同样的照片这家店洗了两次。一次是小笠原,另一次就是您,槙子夫人。”
“店家的后台记录清清楚楚地留下了证据,事已至此,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槙子夫人脸上彻底失去血色。
“那个人骗了我。”知道无法再隐瞒,槙子夫人终于交代了一切:“他说照片里的未成年女孩怀的孩子是近藤的私生子,但因为他当时还很依靠我娘家的钱,所以逼着那个女孩把孩子打掉,又不敢去正规的医院怕我发现,最终导致了那个女孩的死亡。比起这个丑闻,他和毒岛桐子的会面只是小菜一碟。”
“我忍了他半辈子,你以为我是因为爱他吗?”槙子夫人冷冷地看着安室透:“开什么玩笑,从我第一次发现他出轨就在盼着他死了,但是死之前他得给我和我的孩子留下更多财产,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付出的一辈子?”
“我好不容易等他快当上内阁大臣,结果告诉我他被人抓到了致命丑闻,不止不能去内阁,丑闻爆出还会让我儿子受人白眼?”槙子夫人笑得刻薄:“那他还是在丑闻爆出前就去死吧。所以那个人找上我的时候,我立刻就同意了。”
安室透皱眉:“凶手找过你?那你没有想过,只要你把这件事告诉近藤议员,让他能够当时就抓住凶手,丑闻根本就不会被爆出来吗?”
槙子夫人撇开目光,低头把玩手上的镯子,没有立刻回答问题:“你知道吗?刚结婚的时候,近藤只是个政府小职员,我嫁给他算是低嫁,可我发现他出轨后想要离婚的时候,父母还是让我忍着。”
“我的婚姻是我父亲的一场投资,他看好近藤,所以搭上了我的一生。当时我父亲威胁我说,如果我一定要和近藤秀峰离婚,离婚后他不会给我一分钱,而我从小就被当成全职太太培养,早就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后来近藤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我这个纽带就更不配有自己的想法了。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三年前,但是我病的快死了,我弟弟来这里看我,当着我的面邀请近藤去有‘那种’服务的会所谈事情......我的亲弟弟担心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怕我身体不争气没替他们占稳议员夫人的位置。”
“三年前尚且如此,等他进入内阁,就算让我跪着给他的情妇洗脚,我的家人都会逼着我做吧?”
槙子女士苦笑一声,眸中尽是凄凉:“近藤秀峰在进入内阁前死掉这件事不符合‘近藤夫人’的利益,却符合我的利益。”
“只有他死了,我才是个‘人’。”
*
“喂?是我,黑田长官。近藤秀峰的遗孀已经承认了,是她把近藤秀峰的夜跑计划透露给了徐明宇......没错,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徐明宇,槙子夫人和他见过面,是否立刻申请通缉令?”
马自达里,安室透的表情凝滞了一下,语气却平静如常:“......找到后直接击毙吗,了解。”
“他的复仇原因不能公之于众,而且基于此人的国籍,处理不好会演变为国际问题,海对面那个国家会以此在联合国攻击我们的人权问题,所以......”黑田兵卫解释完之后才发现安室透根本就没问。
“降谷,”黑田兵卫开始担心安室透现在的心理状况:“你现在还好吗?”
安室透的回答条理清晰,公事公办:“我很好,正打算从两个方面来寻找徐明宇的下落。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他不会停下复仇的脚步,那么他就不可能带着西园寺孝宏到处走,所以我建议长野县县警在西园寺失踪的山脉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然后......”
“降谷,我不是在说案情,我说的是你!”黑田兵卫打断了他的话:“羽田家的事发生后,黑衣组织有没有怀疑你?”
“还有,你有多久没合眼了?为什么从黑衣组织回来之后像疯了一样不停接公安的任务?我不让他们拨给你任务你就又去查近藤秀峰案,你到底在用工作逃避什么!”
安室透只是冷静道:“您多想了,我只是觉得这起连环杀人案耽搁得太久而已。”
黑田兵卫半个字都不信:“那就是拉莱耶在医院出什么问题了?”
“黑田长官,”安室透的语气终于产生一丝波澜:“我不知道您到底误会了什么,但我对他没有除友情外的任何情感,请您不要产生过多的联想。以及,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说完,他没等黑田兵卫的反应就挂了电话。
拉莱耶、拉莱耶......安室透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叫人满脑子都是他?
明明之前没有来过日本的记录,但刚认识柯南时就会说流利的日语、娴熟的扑克牌技巧、偷偷录像又被杀掉的研究员847、和运动细胞无缘的身体、艾丽娅至今都认为有两个亚恩......
一切都对上了,自己在组织研究所废纸堆里发现的■■■观察记录的主角,和录像带里那个看《全职猎人》的银发小孩,都是拉莱耶。
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半年内从幼童长成青年......
安室透一边开车一边抹了把脸,思绪在这一刻与■■■观察记录的作者产生了重合。
——逃跑了就别回来啊?既然都已经成功离开了,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家人,又为什么要回到日本,回到组织的视线?别告诉他真的只是因为赤井秀一那可笑的邀请!
对了,赤井秀一说过拉莱耶在泰国遇到了琴酒,难道琴酒从那时就认出了拉莱耶,所以才会接近他?
安室透摇头——不对,如果琴酒知道拉莱耶是组织的实验体,早就把他带回组织了,boSS根本用不着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是贝尔摩德!拉莱耶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贝尔摩德!
安室透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
没错,A-01就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那晚举枪不是想杀毛利兰,而是要像处理灰原哀一样处决拉莱耶这个叛逃的实验体,结果被柯南打断。然后她回去之后就告诉了boSS,所以才有后面boSS发现了拉莱耶的存在!
不,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现在的问题是,按照组织boSS的意思,自己梦寐以求的组织的核心权力,必须以拉莱耶的性命为代价才能触碰。
扭绞的筋骨喀嗒作响,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他找不到答案,只能把自己当做一根两端被拉起的弦,用层出不穷的任务和危险将这根弦不断扳紧,这样就没有闲暇去审视内心的波澜,直到那根弦拧到极点后完全错开、崩坏。
——那就麻烦你崩坏的快一点。
安室透对降谷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