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近乎散架的身体,强撑着最后一丝“胜利者”的从容(其实是死要面子),踉跄着走向深坑里那个气息奄奄、面如死灰的影十七。
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还是先搞清楚殿主到底张的什么样子?为什么对我这么“情有独钟”,又或者,把他那破烂“空影梭”碎片捡回去,看能不能让我的破碗破锅“加个餐”补补身子……
然而,我显然还是太天真,太低估了“暗殿”这种组织的狠辣,以及一个金牌杀手在任务彻底失败、被俘受辱后的“职业操守”……或者说,对那位神秘殿主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我距离他还有三步远,正琢磨着是用“搜魂术”还是严刑逼供的时候,瘫在坑底的影十七,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混合着剧痛、不甘、怨毒,以及一丝……解脱? 的诡异笑容。
他那双原本因为重伤而黯淡的幽蓝眼眸,此刻却像是回光返照,死死地盯住我,声音嘶哑干裂,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诅咒般的意味:
“小子……你赢了这一场……但,你永远赢不了殿主……”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更多黑血,气息也愈发微弱,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亮得妖异,
“殿主……会为我报仇的……你,还有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的道侣,你的朋友,你的宗门……都将……永无宁日……被无尽的追杀……笼罩……直到……彻底……湮灭……”
他那狰狞的面孔,配合着这恶毒的诅咒,让我心头猛地一寒,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不好!他要自爆元婴!”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修仙界反派或死士标准操作流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鼓荡起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气血和吞噬之力,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同时脚下发力,就要向后暴退!
璃月、苏樱的惊呼声也从远处传来:“龚郎小心!”
鹤尊的清唳带着警示:“退!”
然而,预料中那惊天动地、自爆并没有发生。
影十七的身体,确实开始发生剧变,但不是膨胀,而是……塌陷!
就像他体内所有的骨骼、肌肉、内脏,在瞬间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溶解、抽空!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紧贴在迅速缩小的骨骼框架上,整个人如同一个漏气的人形皮囊!
紧接着,更加诡异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他那干瘪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疯狂蠕动,然后——
“噗嗤……嗤嗤嗤……”
不是爆炸,而是融化!
影十七的整个身躯,从头部开始,迅速化作一滩粘稠的、冒着刺鼻腥臭味的、颜色暗红发黑的血水!这融化过程快得惊人,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一个活生生的元婴大圆满修士。
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滩不断冒着气泡、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的诡异血池!连他身上的衣物碎片、以及旁边的“幽影刺”残骸,都在接触血水的瞬间,被腐蚀得嗤嗤作响,迅速消融!
最后,连那滩血水本身,也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颜色迅速变淡,化作一滩无色无味、只在地面留下一个淡淡腐蚀痕迹的液体,随后在空气中快速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剩下那枚布满裂痕、灵光彻底熄灭的“空影梭”,以及一点点衣物焚烧后的灰烬,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一个叫影十七的杀手存在过。
我:“…………”
我保持着向后跳了一半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爆元婴呢?*那惊天动地、同归于尽的最后荣光或疯狂呢?这……这化成一滩水然后蒸发是什么鬼操作?!新型自杀方式?!这殿主给他们杀手发的“死士套餐”是不是搞错了版本?!
我那点可怜的修仙常识,在这一刻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止是我,刚刚冲到近前,围观的璃月、苏樱、小花、鹤尊、玄冥(他歪着头),也集体陷入了呆滞状态。
苏樱捂住小嘴,大眼睛里满是惊悚:“他……他他他……怎么变成水了?还……还蒸发了?!”
璃月俏脸发白,紧蹙秀眉,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可怕的剧毒……或者禁术……竟能瞬间将元婴修士的肉身与神魂一同消融化解,不留丝毫痕迹……连自爆的机会都彻底剥夺……”
鹤尊仔细查看那滩液体蒸发后留下的淡淡腐蚀痕迹,又用神识反复扫描周围,尤其是那枚“空影梭”,半晌才沉声道:“非毒,亦非寻常禁术。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神魂乃至元婴最深处的、与某种至高契约或禁制相连的‘湮灭咒’。
一旦触发条件达成(比如被俘、濒临泄密),便会自发启动,从最本源层面瓦解存在。这‘暗殿’殿主……手段当真狠绝莫测。”
玄冥似乎对那滩“水”有点兴趣,伸出覆盖鳞甲的手指想碰一下残留的湿痕,被鹤尊一翅膀拍开:“蠢货!想变成尸水吗?!”
玄冥委屈地缩回手,幽绿眼眸里满是无辜。
而全场反应最“清奇”的,永远是我们的活宝小花同志。
她从璃月身上探出花苞,仔细“看了看”影十七消失的地方,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极淡异味,然后,用她那特有的、充满求知欲和植物思维的声音,发出了灵魂拷问:
“上仙!那个坏蛋怎么不见了?是变成肥料了吗?这肥料效果怎么样?是速效的还是持久的?适合哪种灵植?哎呀,蒸发掉了好可惜啊!
一个元婴大圆满呢,要是能埋进土里,说不定能养出一片极品灵田!” 她的花瓣惋惜地耷拉下来,根须还在模拟“挖土”的动作。
我:“…………”
璃月、苏樱:“…………”
鹤尊(扶额):“…………”
玄冥(继续歪头不解):“…………”
阿木直接给石化了。
肥料!还分速效持久!还可惜蒸发掉了!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朵花的脑回路,简直比那“湮灭咒”还让人防不胜防!人家在那展示组织残酷、殿主狠辣、杀手悲壮,你在这惦记人家的“施肥价值”?!
“小花!你能不能关注点正常的东西!” 我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她的花瓣,“那玩意儿是能当肥料的吗?!那是剧毒!是诅咒!沾上一点你就从‘仙灵花’变‘枯萎草’了!”
“哦……” 小花似乎有点失望,但随即又振作起来,“那上仙,那个坏蛋最后说的‘殿主’长什么样的吗?他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是因为上仙你欠他灵石没还吗?还是因为你抢了他看上的法宝?”
欠灵石?抢法宝?我嘴角疯狂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以小花的逻辑,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难道是我以前不小心……
“打住打住!” 我连忙制止她越来越离谱的猜想,“这‘殿主’是敌人!大反派!懂吗?就是那种躲在幕后,专门派坏蛋来杀我们,还给我们下毒和诅咒,不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的大坏蛋!”
“哇!大坏蛋!” 小花的花瓣立刻竖了起来,进入“战斗状态”,“那我们快去找他!打倒他!这样就没有坏蛋来打扰上仙和璃月姐姐、苏樱姐姐结婚生孩子了!我也能安心找灵土了!”
又来了!结婚生孩子!还有你的灵土!我简直想把这朵花按回土里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璃月点头,美眸中忧色更深:“夫君,此番虽灭此獠,却可能引来了更大麻烦。这‘殿主’行事如此诡秘狠辣,我们对其却几乎一无所知,敌暗我明,实乃大患。”
苏樱也收起玩笑神色,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龚郎,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回家吗?会不会把麻烦带回去?”
回家……我看向云州深处云岚仙城和流云宗以及苏家的方向。爹,赵大牛,苟胜他们……我确实归心似箭。但正如她们所说,带着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诅咒般的威胁回去,真的好吗?
我弯腰捡起那枚布满裂痕、触手冰凉、再无半点灵力波动的“空影梭”。这玩意儿虽然废了,但材质似乎很特殊,而且上面残留的炼制手法和符文,或许能看出点端倪?
“鹤尊,” 我把“空影梭”递过去,“您见多识广,能否从此物上,看出这‘暗殿’或者那位殿主的些许根脚?”
鹤尊用翅膀接过,仔细端详,又注入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探查,眉头越皱越紧:“炼制手法极其古老偏门,并非现今主流修真界常见路数。这符文……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虚空’与‘暗影’道韵,与那影十七的领域倒是一脉相承。
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印记,老夫竟也辨认不出。这殿主……恐怕来历非同小可。”
连鹤尊都认不出来?我心里更沉了一分。
“那我们现在……” 我看向众人。
“回家!” 苏樱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坚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回家!苏家,流云宗是我们的根,有护山大阵,有师长同门!躲躲藏藏反而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而且,爹和宗门长辈们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这‘空影梭’的来历,或者知道关于‘暗殿’的传闻呢?”
璃月也微微颔首:“樱儿所言有理。宗门毕竟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只是,回去之后,需得立刻将此事禀明,加强戒备,也要提醒与我们有旧的友人小心。”
鹤尊也道:“流云宗虽非顶级大宗,但传承也算久远,或有相关记载。回去查探,确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破烂的“空影梭”,又看看璃月和苏樱担忧却坚定的眼神,还有旁边那朵已经开始幻想“回到宗门灵土肯定更肥沃”的小花,以及沉默忠诚的玄冥。
“好!” 我重重一点头,“回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暗殿’殿主,有什么阴谋诡计,放马过来便是!想动我身边的人,先问过我手里的……呃,锅碗瓢盆和这堆破烂同不同意!”
“不过,” 我话锋一转,看向那“空影梭”残骸,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在回家之前,咱们是不是得好好‘研究’一下这战利品?比如,它到底是怎么让人进行空间跳跃的?
能不能逆向推导出点什么?或者……让我那堆‘吃货’厨具,试试看能不能从这破烂里,啃出点‘空间属性’的渣渣来补补身子?”
我掂量着那冰冷梭子,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实则有点像琢磨怎么拆家当废铁卖的狡猾笑容。
影十七是化成水蒸发了,但这烂摊子(和破烂)可留下来了。殿主的威胁是悬在头顶的剑,但脚下的路,还得一步步走。
先回家,见爹,吃饭,然后……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殿主大人派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