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贺川的夜，水流声似乎也比白日低沉了许多，像一首无始无终的催眠曲。两岸的营火星星点点，映照在漆黑的河面上，被水流拉扯成破碎的光带。
千手柱间独自一人站在河畔，望着对岸那片沉寂的、属于宇智波的森林。白日的谈判耗尽心神，那些条条款款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着所有人，但他心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执拗的火苗在跳动。
他看到了。在扉间和泉奈那寸土不让、冰冷如铁的交锋之下，某种不同于以往的东西正在滋生。那不是信任，更像是一种对等的、极度谨慎的承认。承认对方的存在是无法忽视的力量，承认彼此的智慧与意志足以让任何轻率的举动付出惨重代价。
而这，或许就是基石。最冰冷，却也最坚硬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庞大的查克拉在他体内温和地流转，并未带着攻击性，而是如同古木深扎于大地，带着一种沉静而包容的力量感，缓缓向对岸延伸而去。这是一种无声的呼唤，一种跨越了仇恨与猜忌的、笨拙却真诚的邀约。
森林深处，宇智波斑盘膝坐在一块巨岩上，闭目养神。泉奈已经服过药睡下，苍白的脸色让他心中的暴戾与焦躁难以平息。白日里，弟弟与千手扉间那场不见刀光却凶险万分的较量，他全看在眼里。泉奈的坚韧与智慧让他骄傲，但那份掩藏在冷静下的虚弱，却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又讨厌的、属于千手柱间的庞大而温和的查克拉气息，如同潮水般漫延过来，轻轻触碰到宇智波的结界边缘。
斑猛地睁开眼，猩红的写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沉淀下去。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以狂暴的查克拉反弹回去，只是沉默地、冰冷地感受着那份邀约。
片刻的死寂。
终于，斑的身影自巨岩上消失。下一刻，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河对岸，与柱间相隔十步之遥。夜风拂动他深色的长发，写轮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你又想说什么，柱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与戒备，“如果是那些天真的废话，就省省吧。”
柱间转过身，脸上没有往常那般过分灿烂的笑容，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静的郑重。他看着斑，目光坦诚得几乎让人无所适从。
“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柱间开口，声音比河水更沉，“我们都清楚，继续厮杀下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让仇恨吞噬掉所有未来。看看泉奈……”
听到弟弟的名字，斑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柱间却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一种真切的、不掺假的复杂情绪：“他还活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我们真的要等到失去所有珍视的人，流干最后一滴血，才肯停下来想一想，有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斑沉默了。河水的声响填补着两人之间的寂静。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泉奈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又闪过他此刻虽虚弱却依旧呼吸着的睡颜。那根紧绷的、名为仇恨的弦，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
“你的那条路，布满荆棘，甚至可能是悬崖。”斑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否定，似乎减弱了些许。
“我知道。”柱间重重点头，眼神灼灼，“所以我们需要一起把荆棘砍掉，一起确认前方不是悬崖。白天的谈判你也看到了，扉间和泉奈……他们谁都不信任谁，但他们都在为自己族人的未来，极其认真地寻找那条最不容易走错的路。”
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炽热而真诚：“我们呢？斑。我们难道要输给他们的谨慎吗？我们最初的梦想，难道就因为害怕失败和背叛，连试都不敢试了吗？”
“梦想……”斑嗤笑一声，笑声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动摇。那个关于村子、关于和平、关于并肩眺望的遥远梦想，如同被尘埃覆盖的旧画，在此刻，因为泉奈的存在，似乎隐约透出了一丝模糊的轮廓。
他再次沉默，写轮眼凝视着柱间，仿佛要穿透他的血肉，直视他灵魂的最深处，判断那份真诚究竟有几分重量。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千手营地的些许人声，和对岸宇智波族地守夜人巡逻的细微脚步声。
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他和柱间。他的身后，是无数需要他负责的族人，是重伤未愈的弟弟。
良久，斑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吁出一口气。他周身那凌厉逼人的气势，似乎收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那份初步草案……”他开口，声音干涩，却清晰地传入柱间耳中，“关于边界划定和任务委托分配的部分……可以照此执行。”
柱间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瞬间注入了星光。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抓住斑的肩膀，但最终还是强行抑制住了，只是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但是，”斑的语气骤然转冷，写轮眼中红光大盛，“这只是初步尝试。联合防御条款必须重新审议，宇智波的写轮眼绝不可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千手的监视之下。任何条款，只要让我察觉到一丝不利于宇智波的迹象，我会立刻亲手撕毁它。”
“这是自然！”柱间立刻应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所有的条款都必须对等！监督机制也必须由双方共同组成！斑，我们可以做到的！”
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身影融入宇智波那边的黑暗森林，消失不见。
柱间独自留在河畔，久久站立。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他抬头望向星空，眼中闪烁着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希望与决心。
对岸，斑回到族地，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泉奈的屋外，静静感知着屋内弟弟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
他同意了。迈出了第一步。
为了泉奈还能拥有的未来，为了宇智波不再流更多的血。
他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警惕、怀疑、以及一丝被沉重现实压弯了腰的、极其微弱的希冀。
南贺川的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仿佛刚刚见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但这涟漪之下，却是两个巨人艰难转身时，所带来的、足以改变河流走向的暗涌。
一一
pS：感觉每一句都没ooc但是组合起来很o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