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这一层,现在跟刚被炮弹梨过一遍似的。
走廊顶上的日光灯管碎了好几根,剩下两根在那儿半死不活地闪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墙皮脱落了一大片,露出的红砖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痕,有的地方甚至被砸出了脸盆大的坑。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保安,制服都烂成布条了,一个个在那儿哼哼唧唧。有的抱着断腿嚎,有的捂着脑袋上的口子,血把地砖都给糊满了。
那股子血腥味,混着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味,直往鼻子里钻,闻一口都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龙飞扬大步走过来,脚底下的皮鞋踩在碎玻璃渣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他没说话,但周围的气压好像瞬间低了八度。
跟在后面的龙宛儿和龙灵儿,这会儿也不嬉皮笑脸了。龙宛儿手里还捏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这会儿也塞回了包里,小脸绷得紧紧的。
病房门口。
冷清秋就那么靠墙坐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那件原本挺括的白衬衫,现在红得刺眼,跟刚从血染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左臂上的袖子被利器划烂了,一道巴掌长的口子皮肉翻卷,在那往外滋血,看着都疼。
她脸色惨白,嘴唇干得起皮,但那双眼睛还死死盯着走廊尽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卷了刃的匕首。
就像一头被人围猎过后,还要守着最后领地的孤狼。
看见龙飞扬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冷清秋那根绷到了极限的弦,总算是松了。
“噗通。”
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她身子一歪,脑袋就要往地上磕。
“撑住。”
龙飞扬一步跨出,身形带起一阵风,瞬间就在她身边蹲下,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背。
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脉门上,一股温热霸道的真气顺着经脉就灌了进去。
“噗、噗”两声轻响,龙飞扬出手如电,在她肩膀和手臂大穴上点了几下,那还在流血的伤口立马止住了。
冷清秋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冷汗把碎发都打湿了,贴在脸上。
“谁干的?”龙飞扬的声音很轻,但听在耳朵里,跟炸雷一样。
“黑龙会。”
冷清秋咬着后槽牙,声音嘶哑,“一共三个,全是硬茬子,看身手是上忍级别的。”
龙飞扬眼睛眯了一下,寒光一闪而过。
三个上忍,这帮狗日的还真是下了血本。
“他们想强行带走叶知秋,我拼死拦下了两个,最后那个……”
冷清秋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心,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妈的,没拦住。”
“他们临走前,给叶知秋扎了一针。”
“扎了一针?”龙飞扬心里咯噔一下。
“绿色的液体。”冷清秋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那个针管看着就不对劲,那种绿,绿得发亮,跟鬼火似的。扎进去之后,那帮孙子也不恋战,直接扔烟雾弹跑了。”
“叶知秋她……她现在情况很不好。”
龙飞扬没再废话,站起身,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病房里静得可怕,连仪器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叶知秋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跟睡着了没两样。
但龙飞扬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猛地缩成了一团。
这哪里是睡着了,这分明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叶知秋那张原本精致绝美的脸,现在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紫色,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憋住了气。
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胸口半天才起伏那么一下,慢得让人心慌。
龙飞扬几步冲到床边。
只见叶知秋雪白的脖颈处,有一个针孔特别扎眼。
以这个针孔为中心,周围的血管全部变成了墨汁一样的黑色。
那些黑色的血管鼓了起来,像是一张正在编织的蜘蛛网,又像是无数条细小的黑蛇,在皮肤下面疯狂蠕动。
它们正顺着脖子,一点点往脸上爬,眼看着就要爬到下巴了。
这画面,狰狞,恐怖,让人头皮发麻。
又是毒!
而且看这架势,比之前叶知秋中的那种慢性毒,要猛烈一百倍,恶毒一千倍!
这是要直接索命啊!
“草!”
龙飞扬猛地回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轰!”
一声巨响,整个病房都好像晃了晃。
厚实的混凝土墙壁瞬间龟裂,墙皮哗啦啦往下掉,红砖都被砸成了粉末,灰尘四起。
他千算万算,把黑龙会的主力引到了码头那边去火拼,没想到这帮畜生竟然还留了后手,玩了一招调虎离山!
这帮杂碎,不把他们碎尸万段,老子就不姓龙!
“师兄,你先别发火,让我看看。”
龙宛儿从后面挤了进来,小身板还没床高多少,但那股子气势却变了。
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满嘴跑火车的丫头片子不见了。
此刻的她,小脸紧绷,神情严肃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中医。
她在山上跟那个怪老头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本事,尤其是一手医术和毒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不为过。
在这方面,龙飞扬哪怕武功再高,也得承认不如这丫头。
龙宛儿走到床边,没急着上手,先是翻开叶知秋的眼皮看了看。
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眼白上布满了一根根细小的黑丝,看着有些渗人。
她又凑近那个针孔,小鼻子动了动,轻轻扇了扇风,闻了闻味道。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像是烂鱼虾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的味道。
龙宛儿的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都能夹死苍蝇了。
她从随身那个画着卡通图案的小包里,掏出一排银针。
手腕一抖,“唰唰唰”,三根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叶知秋的心口大穴。
这一手认穴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的苦练根本下不来。
银针刚扎进去,怪事就发生了。
露在外面的针尾竟然开始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挣扎。
紧接着,原本雪亮的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不是那种氧化后的黑,是乌黑发亮,透着一股邪气。
“是‘修罗散’。”
龙宛儿把银针拔出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针刚碰到塑料桶底,竟然冒出了一缕白烟,把桶底烫出了几个小洞。
她声音沉得吓人,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修罗散?什么玩意儿?”龙飞扬听都没听过这名字,但看那银针的惨状,心里也是一沉。
“这是老头子以前当睡前故事讲过的一种禁药,说是早就失传百八十年了。”
龙宛儿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这东西不是普通的毒药,它是专门破坏人体神经系统和生机的。一旦入体,就像修罗恶鬼一样,疯狂吞噬人的精气神。”
她抬起头,看着龙飞扬,眼神里全是凝重:“师兄,这毒太霸道了。如果不及时解毒,不出三天,嫂子就会变成植物人,全身器官衰竭,甚至……脑死亡。”
三天。
只有三天!
龙飞扬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三天时间,那是跟阎王爷抢人啊!
“能解吗?”龙飞扬死死盯着龙宛儿,声音沙哑得像是含了把沙子。
“能是能,但是……”
龙宛儿咬了咬嘴唇,显得很为难,小手搅在一起。
“说!别吞吞吐吐的!要什么老子都给你弄来!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龙飞扬低吼一声,眼睛都红了。
“需要一味药引子。”
龙宛儿叹了口气,“其他的药材我包里都有,或者去药房能配齐。但唯独这一味,缺了它,其他的药就是毒药。”
“什么药?”
“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龙飞扬愣了一下。
“对。这种药材极其罕见,书上说它有起死回生、重塑经脉的功效,是疗伤圣药。但是这东西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现在早就绝迹了,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有钱也没处花。”
龙宛儿无奈地摊了摊手,“老头子说过,这世上可能只有京城的几个古老家族手里,作为传家宝或许还有存货。但那都是人家的命根子,谁会拿出来?”
京城。
又是京城!
龙飞扬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恩怨,最后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看来,他是注定要回去一趟了。
哪怕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哪怕是把天捅个窟窿,他也得把这救命的药给弄回来!
“我知道哪里有。”
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的龙灵儿突然开口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她身上。
龙灵儿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眼神很肯定:“洪家。”
“洪家?”龙飞扬眉头一皱。
“对,这是京城隐藏的安排家,势力甚至比以前的赵家李家更盛,只是这些年退到幕后了。”
龙灵儿点了点头,“我以前在暗网的情报库里看到过一条不起眼的消息。三年前,洪家老爷子病危,洪家花了大价钱,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了一颗天香豆蔻。据说后来老爷子没用上就挺过来了,那东西应该还在洪家的宝库里。”
龙飞扬眼睛一亮。
只要有确切的消息,那就是好事。
管他是洪家还是白家,只要手里有药,那就是他龙飞扬的目标。
“好。”
龙飞扬转过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叶知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伸手帮叶知秋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宛儿,你留在这里,用你的针法帮她吊住这口气。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能让她断了生机。”
“放心吧师兄,只要有我在,阎王爷也别想把人带走!”龙宛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飞扬直起身子,浑身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灵儿,订票。”
“去哪?”
“京城!”
龙飞扬大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我去洪家,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