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蓉烟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妙的场景,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我要让她在最清醒的痛苦和逐渐失控的疯狂中煎熬!我要让慕承瑾眼睁睁看着他最珍视的妹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终自我毁灭!这才叫报复!”
黄文燕沉默片刻,道:“南疆王庭守卫森严,尤其是新归的公主,饮食必有专人查验。长期投毒,风险极大,需有内应。”
席蓉烟嗤笑:“内应?现成的不是有一个吗?顾千澜。”
黄文燕微愕。
“顾千澜虽然上次站在了慕容承瑾那边,但她毕竟是顾晏的女儿,体内流着西疆的血。”
席蓉烟慢条斯理道,“我们不必让她直接下毒。只需让她‘无意间’得到一些消息,比如……慕知柔回归,深受慕容瑛关注,甚至可能威胁到她这个王妃的地位;再比如,慕容承瑾对妹妹的维护远超对她这个妻子……女人嘛,嫉妒和不安,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武器。只要她心生芥蒂,对慕知柔的防备和查验稍有松懈,或者在某些‘无关紧要’的环节行个方便,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她将写好的信笺封好,递给黄文燕:“这封信,用老法子,送到我们埋在王庭的那颗‘钉子’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去撩动顾千澜的心火。至于‘牵机’……准备好,等待时机。”
黄文燕接过信,躬身应下。
席蓉烟走回窗边,望着南疆的方向,喃喃自语:“慕知柔,好好享受你的公主生活吧。我会送你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大亓北境,黑水关帅府内气氛凝重。
萧珩躺在榻上,面色青灰,唇色乌紫,胸前的伤口虽经多次剜肉祛毒和无数珍贵药材吊命,依旧隐隐透出不祥的黑气。
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或半昏迷状态,偶尔清醒,也是虚弱不堪,意识模糊。
岳铮守在榻前,眼窝深陷,胡茬丛生,这位向来刚毅的将军此刻满眼血丝,写满了焦灼与自责。数名从京城疾驰而来的御医围在一边,低声讨论,摇头叹息。
“殿下脉象时有时无,邪毒已深入脏腑,‘蚀骨’之歹毒,实乃老夫平生仅见。”院正大人白须颤抖,“若非殿下内力深厚,意志惊人,加之救治及时,用了宫中断续金丹,恐怕……只是这毒如附骨之疽,祛除不尽,终究……”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岳铮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就没有能解此毒之人?”
一名较年轻的御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下官曾听师门长辈提及,西南之地,巫医蛊毒之术诡谲莫测。‘蚀骨’既是西疆幽燕门秘毒,或许……其解方或克制之法,亦在西南。只是西南各族对中原人多有排斥,且地方险恶,寻访不易。”
西南?南疆?
岳铮眼中陡然燃起一丝希望。他想到了慕知柔!她此刻就在南疆!她不仅精通茶艺,也通医术,且身处南疆王庭,或许能接触到西疆的毒术秘密!
“立刻修书!”岳铮急声道,“将殿下病情、毒素特征详细写明,以最紧急的渠道,设法送往南疆……送给……”他顿住了,慕知柔如今身份是南疆公主,这信该如何送?送到谁手中?
“将军,”一直沉默守护在侧的一名东宫暗卫首领忽然开口,“殿下昏迷前,曾将一枚贴身玉珏交给属下,言道若有万一,可凭此物,尝试联系……南疆承瑾王子。”他说得隐晦,但岳铮立刻明白了。
萧珩与慕容承瑾之间,果然有不为外人所知的联系渠道!而且是在如此危急关头交付的信物!
“就用那个渠道!”岳铮当机立断,“将殿下情况告知慕容承瑾,并……请转告慕姑娘。”他深知此刻已顾不得许多,救命要紧。
几乎与此同时,数匹快马带着加急军报,冲出黑水关,朝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萧珩重伤垂危的消息,终究无法完全封锁,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大亓朝野蔓延。
东宫属官、朝中大臣、各路藩王……无数双眼睛暗中投向了北境,投向了那空虚的储君之位。暗流,开始在大亓政坛之下汹涌躁动。一场围绕着国本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这一切,远在南疆的慕知柔,尚不知晓。
命运的丝线,将相隔千里的几人,更加紧密而残酷地缠绕在了一起。
大亓,紫宸殿。
早朝的氛围肃杀得令人窒息。
龙椅上的皇帝裴衍,年逾五旬,面容儒雅中透着帝王的威严,此刻却眼窝深陷,眉心紧锁一道深刻的川字纹。
八百里加急军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头,更烧灼着整个朝堂。
“……太子殿下于黑水关遇西疆幽燕门死士暗算,身中奇毒‘蚀骨’,虽经全力救治,然毒性顽固,深入肺腑,至今昏迷未醒,恐……”兵部尚书念着军报最后几个字,声音艰涩,几乎无法继续。
“恐什么?”裴衍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兵部尚书跪伏在地,额头触地:“恐……有性命之危,即便侥幸,亦恐伤及根本,难以……再担重任。”
最后四字,他说得极轻,却如惊雷炸响在殿中。
“哗——”
殿内响起难以抑制的低声骚动。储君危殆,国本动摇!
裴衍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毕现。
萧珩,他的太子,他唯一配得储位的儿子!竟在边境遭此毒手!
一股混杂着震怒、心痛、以及深深忧虑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胸腔。
但他毕竟是帝王,须臾之间,已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理智与帝王独有的森寒。
“西疆……顾晏……”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眼中杀意凛然,“传朕旨意,北境各军进入最高戒备,严密监视西疆动向。责令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太子!所需药材,举国搜寻!”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
“陛下,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骤然遭此大难,实乃国朝之痛。然,国不可一日无储君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