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穿行于霓虹闪烁的街道,淹没在川流不息的车河之中。祁同伟目视前方,神情平静,思绪却悄然飘远。
车内。
钟小艾看着祁同伟微蹙的眉头,忍不住轻声问道:“同伟,你在想什么?”
“在琢磨城改项目的事。”
祁同伟随口答道,未加思索。
钟小艾心头一紧,既有些恼,又觉委屈。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不能好好享受属于两个人的时光吗?为什么总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呢?
当然,自己选中的男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但如此强烈的进取之意,对于自幼生长在大院里的钟小艾来说,多少有些难以体会。
“也许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吧……”
钟小艾略作思索,想到祁同伟童年可能经历的困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
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自己去守护。
他想要践行正义,单凭一己之力绝无可能,背后必须有一群坚定的“同行者”。
这正是她为何执意将舅舅引荐给他的原因!
察觉到身边人长久地沉默,祁同伟不由得轻笑着摇头:
“好了,别不高兴了,我只是望着京州这条繁华的街道,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一个人?”
钟小艾撅起嘴来:“是男是女?”
“是女的。”
“好啊!你……你才刚在我舅舅面前许下承诺呢!”
一听这话,钟小艾顿时气恼,猛地扭过头去,眼底已悄然浮起一层薄雾。
“哎呀,逗你玩的,我哪敢?我想的是个男人,而且是和城市改造项目息息相关的人物。”
祁同伟似乎格外喜欢钟小艾这般嗔怒撒娇的模样。
这才像话。
难道要学侯亮平当年在学校那样,做一条唯命是从、摇尾乞怜的跟班狗?
我改造办祁同伟,就要把软饭吃得铮铮铁骨!
“那你告诉我,那人是谁。”
钟小艾被哄了几句,心头早已回暖,却仍板着脸,一副不肯轻易揭过的模样,追问道。
“马邦国。”
祁同伟吐出这个名字,眉间再度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皱痕。
这个人,太过沉静了。
静得令人隐隐不安。
如今几乎所有幕后的操盘手都已露面,唯独这个马邦国,始终如迷雾般捉摸不透!
在针对文昌集团的一连串行动中,马邦国选择了默许,显然他是支持京州城改的。
可之后却又在文艺汇演时主动向省委书记提议强制叫停,难道真的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此人前后行径,实在耐人寻味。
祁同伟努力回忆。
上一世关于马邦国在这次换届选举中的立场,他的记忆极为模糊。
毕竟那时的祁同伟,不过是个刚攀上梁璐门庭的小警察,又怎会去深究每一位常委的人事动向?
“你究竟站在谁那边?秦书记?赵书记?还是表面中立,实则伺机而动?”
听着祁同伟低声自语,钟小艾敏锐地追问:“马邦国?是京州市委书记马邦国吗?”
“对,就是他。”
祁同伟将车缓缓停靠路边,点燃一支烟,手指揉按着发紧的眉心。
“这个人……我见过。”
钟小艾突然开口。
“嗯?哦。”
祁同伟本能地点了点头。
倒也不足为奇,以钟小艾手中那张特殊通行证,哪怕想见秦书记,也并非难事。
“是在京城。”
这一句补充,让祁同伟原本动作流畅的手指骤然僵住!
“京城?”
他猛然转头,直视钟小艾,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没错,就在京城。”
钟小艾似乎也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接道:“而且,是在姜泰来的家里!”
轰隆——!!!
刹那间,天边惊雷炸裂,狂风卷着暴雨倾泻而下!
“马邦国……姜泰来……马……姜……周?”
祁同伟喃喃低语,身子忽然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穿了思绪。
混沌的意识中划过一丝灵光,他仿佛触及到了某个关键,却又觉得一切如同泡影。
就差那么一瞬。
“马邦国很可能是姜泰来的人,毕竟姜家的门槛,可不是谁都能跨进去的。”
钟小艾见祁同伟眉头紧锁,轻声提醒道。
“他是姜泰来的人……可不对,那他为何会支持市公安局对文昌出手?”
祁同伟只觉思绪纷乱如麻,似乎有一张隐秘的网正在缓缓铺展,但他却始终无法看清全貌!
“小艾,我先送你回去。”
苦思无果,祁同伟摇了摇头,决定先将钟小艾安置妥当。
既然自己参不透,那就得去找那个能看透的人!
“好。”
察觉到祁同伟有要事在身,钟小艾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轻轻点头应允。
大众轿车在骤雨中飞驰,原本需半小时抵达汉东大学的路程,祁同伟不到十分钟便已抵达。
下车关门之际,钟小艾忽然驻足,倾身靠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
双眸含情地与他对视,气息微暖:“记住,别什么事都自己扛,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那一刹那,祁同伟觉得这句话比世间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
不知不觉间,他竟真的开始眷恋这个护短又坚定的女人。
……
高育良打了个哈欠,倦意涌上心头,缓缓摘下厚重的眼镜,轻轻搁在桌面上。
整理完散落的文件,揉了揉酸胀的腰背,刚起身准备关灯休息,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还来打扰?”
屋内,吴慧芬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悦。
自从老高踏入仕途,这类事几乎夜夜发生。
一向追求宁静生活的吴慧芬教授,早已对此心生烦扰。
“没事,你先睡吧,可能是检察院那边出了状况。”
高育良安抚一句,便起身开门。
门开处,只见祁同伟浑身湿透,站在门外冲他咧嘴一笑:
“老师,我又来打搅您了。”
书房内,高育良点燃了暖炉,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洗净的瓷杯。
“同伟啊,今天你在省委可是又露了一回脸。”
他目光低垂,凝视着微微翻滚的茶汤,语气沉缓。
“老师,这件事……”
高育良抬手止住,摇头道:“不必多言,来龙去脉,我心里已有数。”
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推到祁同伟面前,他正色道:“你来找我,我很欣慰。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吧?”
祁同伟未语,只是默默点头。
他深知这位老师的智慧,也明白其敏锐的政治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