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山脉,强行容纳【七宗罪】诅咒的暴走,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曾被暴走原罪之力撕裂又重组;
时间之神的循环炼狱中,他的灵魂被四重罪孽烙印反复淬炼、捶打,那份灵魂与精神痛苦与升华,同样反馈到了这具与灵魂连接的容器上。
两次超越凡人想象的跃迁,早已透支了他这具身体的所有潜力。
十三阶神话支柱?
呵。
现在沈烬终于明白了。
为何几十前就已达到那个境界的夏明翰,在“归墟浪潮”事件之后却始终停留在十二阶巅峰。
什么受伤跌落境界……那不过是给外界看的借口。
真相其实很简单:人类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十三阶以上的神径能量!
那是属于神明的领域,凡人的血肉之躯踏足其中,唯有被那浩瀚伟力撑爆这一个下场。
“喵呜……”
一声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轻唤,拉回了沈烬的思绪。
查尔斯从他肩头轻盈跃下,肉垫无声地落在床边的金属控制台上。
它转过小脑袋,那双总是清澈冰蓝的猫眼,此刻仿佛沉入了无尽的星河深处。
紧接着,从它喉中发出了一声高贵、清冷,带着一丝遥远回音的女声:“你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
沈烬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移开,落在那只白猫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从落星山脉,你用月光治愈夏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查尔斯身上有你的力量和意志。”
沈烬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哑。
“哦?”那女声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玩味,“既然你知道,为何不点破?不怕我别有用心吗?”
“没有必要。”
沈烬缓缓靠向身后的床垫,这个动作又让他胸前的布料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不管你是监视,是好奇,或是别的什么……”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查尔斯那双变得陌生的银白色眼睛。
“至少你救了我,也救了夏晴。仅凭这一点,我就有理由相信,你至少暂时不是敌人。”
控制台上的白猫,优雅地歪了歪头。
下一刻,它小小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虚幻。
银白的光辉流转汇聚,一道由纯粹精神力量勾勒的虚影,缓缓在医疗室中央显现。
如瀑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
蔚蓝色的眼眸,比最深邃的海底还要宁静悠远;
一袭由无数细碎星芒编织而成的华丽长裙,包裹着她虚幻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躯体。
无尽墟海的女皇,伊丽莎白,于此降临。
即便只是一道跨越遥远距离投射而来的精神投影,在她显形的刹那,整个医疗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精密医疗仪器的屏幕上数据疯狂乱窜,室内的灯光明灭不定。
沈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连一丝表情的变化都没有。唯有他眼底深处那四色罪孽烙印的微光,悄悄加速流转。
“你倒是镇定。”
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和欣赏,“即便是你们人类中最顶尖的半神,此刻要是你现在的这个身体状态恐怕连动都不敢动了。”
“我早就说过,”沈烬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不是人类。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确实。”
伊丽莎白的虚影在室内缓缓飘动,她审视的目光掠过沈烬的躯体,尤其是在那些深灰色缝隙处停留良久。
她的目光中,有疑惑,有惊叹,也有一丝……复杂的惋惜。
“你的这副躯壳……真是一个奇迹。”
她空灵的声音如同月光下的叹息,“它远比寻常人类坚韧,足以承载无与伦比的力量。可惜,创造出你的人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它需要容纳的,会是一个‘准神明’的灵魂。”
沈烬的瞳孔收缩了几分。
准神明吗……
这个词印证了他心中某些模糊的猜测。
“你的身上有时间的气息和权柄,虽然微弱,但我不会认错。”
伊丽莎白继续说道:
“你能从祂的领域中活着回来,甚至完成了灵魂的跃迁……这就已经宣告你脱离了‘凡人’的序列。但代价,你也看到了——”
她的虚影飘近,伸出那只由星光构成的、半透明的手,指尖虚虚点向沈烬的胸口。
那里,一片死寂。
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正在慢慢碎裂的躯壳。
“用神明的灵魂,去驱动一具凡人的身体战斗……”
伊丽莎白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类似落寞的情绪,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平静,“沈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收回手指,银白的虚影微微浮动。
“这具身体,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月。这还是在你不再动用任何力量战斗的前提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医疗室里只剩下医疗仪器的低鸣,以及沈烬自己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有预感。
只是从伊丽莎白口中说出倒是让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遗憾。
“你有办法吗?”
沈烬抬头看向了面前高贵的女子。
伊丽莎白笑了。
那笑容很美,却像月光一样清冷遥远,带着非人的疏离感。
“当然。无尽墟海存在的岁月,远比你们人类的新纪元文明悠久古老。我们墟兽中的王者,皆是天生的神话生物。”
“祂们的躯壳,生来便能承载法则,容纳神性。”
她微微扬起下巴,“为你重塑一具那样的身体,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她虚幻的身影向后飘开些许,蔚蓝的眼眸锁定沈烬。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还是说……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
沈烬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深灰色裂痕纹路。
片刻后,他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闷,带着胸腔的共鸣,然后逐渐变得清晰,染上了一种荒诞的、近乎自暴自弃的释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伊丽莎白没有否认。
她的投影在银白光晕中若隐若现:
“选择权在你。若你有更好的路,我自然不会强求。毕竟……”
她的语气稍微柔和了半分,仿佛透过沈烬,看到了相似的女子的身影。
“你是小鱼的‘弟弟’。我只是不希望,当她某一天醒来,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沈烬当然明白她口中的“小鱼”是谁。
他没有立刻回答伊丽莎白,而是用手撑住医疗床的边缘,极为缓慢地站了起来。
仅仅是这个起身的动作,就让他手臂和肋下传来一连串细密的碎裂声,几道新的裂痕悄然绽开。
他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一步步挪到医疗室侧面的天井窗前。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金红色的朝霞正在酝酿,给这个冰冷的世界涂抹上第一缕暖色。
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暖那身布满裂痕的躯壳,只将他支离破碎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射在身后金属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