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龙衍体的初步成就,如同在沈渊那已然濒临彻底崩溃、摇摇欲坠的修行之塔最底层,打下了一根坚不可摧、足以擎天的混沌基石。这具新生的、强横无匹的肉身,不仅强行稳住了他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生命本源,其内部所蕴含的、源自真龙精血的磅礴生机与那最为古老尊贵的龙族本源之力,更是如同温和而浩瀚的潮汐,开始持续不断地冲刷、浸润、滋养着他那早已是千疮百孔、布满了如同跗骨之蛆般“道蚀”痕迹、几乎要从根本上瓦解崩毁的道基。
道基,乃是一名修士与天地大道沟通、承载自身修行理念与法则感悟的根本所在,是其一切力量的源泉和凭依。沈渊之前的道基,在天罚之力的残酷反噬与那来自“上界”的恶毒诅咒双重打击之下,早已是残破不堪,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朽木,布满了蛛网般密集、深可见骨的漆黑“道蚀”痕迹。这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湮灭与衰败的气息,疯狂地瓦解吞噬着他的道行修为与生命精气,将他拖向永恒的寂灭深渊。
然而此刻,在真龙精血那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造化”生机与“不朽”特性的神圣力量持续滋养下,情况开始发生微妙而至关重要的转变。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蔓延扩张的黑色“道蚀”痕迹,虽然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道基深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但其进一步侵蚀蔓延的速度,却被这股沛然莫御的生机洪流极大地遏制、减缓了!甚至,在一些“道蚀”侵蚀相对较浅、并非核心要害的区域,那充满破坏性与腐朽性的诡异力量,竟开始被龙族本源中那股磅礴浩大、代表着“生”与“创造”的至高力量缓缓地中和、驱散、净化!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真实不虚、至关重要的过程。它如同在无尽的黑暗长夜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却绝不会熄灭的灯火,带来了第一缕黎明的曙光。
沈渊的肉身与意识,依旧沉浸在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昏迷之中,对外界的一切仿佛毫无知觉。然而,在他那一片混沌、破碎不堪的识海最深处,却并非是一片绝对的死寂与黑暗。
那本与他灵魂绑定、神秘莫测的《葬世录》,在沈渊新生的混沌龙衍体那独特本源气息以及外来龙族精血的共同刺激下,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它不再仅仅是沉寂地漂浮,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难言、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韵律,自行运转起来,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医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沈渊那因重创而混乱不堪、法则碎片四处冲撞的识海,并巧妙地引导着那一丝丝精纯无比的真龙精血之力,优先去修复那些并非由“道蚀”直接造成、而是因道基整体动荡崩坏而产生的、关于天地法则感悟上的裂痕与谬误。
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沈渊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破碎、光怪陆离,却又蕴含着无尽玄机的梦。
梦境之中,他再次经历了自得到《葬世录》以来,所安葬过的每一位强者、每一位奇才的人生最为深刻的剪影。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毕生的追求与遗憾,尤其是他们各自在剑道、丹道、阵法、符箓、蛊术、灵能、炼体、神魂……等等诸多截然不同的修行领域中所取得的巅峰成就与独到感悟,如同浩渺星河中无数闪烁的星辰,又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河流水,化作无数纷繁复杂的信息流与感悟碎片,在他的意识深处飞速闪过,交织成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但这一次的“重温”,与以往任何一次被动的信息灌输都截然不同。
在《葬世录》那微弱却玄妙的调和之力作用下,在混沌龙衍体那与生俱来的、“包容万象、熔炼万法”的至高特性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这些原本分属于不同时代、不同体系、不同道路,甚至彼此间理念冲突、法则相悖的庞杂感悟碎片,不再仅仅是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他的识海之中,而是开始了一种本能地、去芜存菁、融会贯通的奇妙过程。
他以自身对“葬世”之道的核心理解(埋葬过去,汲取精华,于终结中窥见新生的真谛)为绝对的核心与主轴,如同一位技艺最高超的炼器宗师,将这些来自外部的、浩瀚如海的万道感悟,一点点地拆解、剖析、提炼,吸收其中最精华、最本质的部分,然后尝试着将其完美地融入自身的体系,转化为真正属于他“沈渊”自己的东西!
这个过程,无形之中,正是在从根本上重塑他的“道”!
所谓道基,并非一个固定不变的实物形态,它更是一种修士对天地法则认知深度的凝聚,是自身所秉持之“道”最直观的体现与外化。沈渊之前的道基,更多是建立在《葬世录》的神异和他自身相对有限的经历与感悟之上,虽然独特,却难免显得有些单薄和不够圆满。而此刻,在这濒死的绝境之中,在外力刺激与内在潜能的共同爆发下,他正在下意识地、本能地将世间万道熔于一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统统纳入自身那以“葬世”为核心的宏大体系之中!
这并非他刻意为之的修行,而是在重伤濒死、肉身重塑、外源强力刺激下,一种生命求存本能与大道感悟潜意识相结合所引发的、不可思议的升华与蜕变!
不知在这般玄妙的状态中沉浸了多久,或许只是外界弹指一瞬,或许已是心神中的万载悠悠。
当沈渊那微弱得如同星火般的神念,终于再次能够进行极其有限的“内视”,小心翼翼地“看”向自身那本该是残破不堪、死气弥漫的道基时,他“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那微弱的神念都不由得为之剧烈震颤,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惊喜!
他那原本布满了狰狞黑色“道蚀”伤痕、如同破碎瓷器般濒临瓦解的道基结构,虽然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依旧存在,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但在其最核心、最本源的位置,却不知在何时,竟然孕育、凝聚出了一点微小至极、却光芒内蕴、呈现出混沌色彩的奇异光粒!
这光粒,渺小得仿佛尘埃,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至高无上的道韵!那是一种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演化诸天法则、同时蕴含着宇宙终结与万物开端双重意境的奇异气息!它在那里缓缓地、自顾自地旋转着,如同一个微缩了亿万倍的宇宙奇点,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坚韧无比、不容置疑的吸力,将周围那些原本逸散的、属于沈渊自身最本源的道则碎片,缓缓地吸纳、牵引过来,并进行着一种玄奥的整合与重构。
而那些来自外界、被他初步融会贯通的万道感悟精华,则如同拱卫中央帝星的无数星辰,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至高规律,环绕着这点混沌光粒缓缓运行、生灭演化,共同构成了一个初具雏形、框架全新、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成长性的道基结构!
这个新生的道基框架,其稳固程度、深邃意境以及未来潜在的包容性与成长性,都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道基!它仿佛拥有着无限的潜力与可能,足以容纳和演化世间一切法,一切道!
虽然那“道蚀”的可怕伤痕依旧如同最顽固的污迹,深深地附着在这个新生的、尚且脆弱的道基框架之上,阻碍着其完全成型与顺畅运转,大量地吞噬着供给其成长的生机与能量。但至少,道基彻底崩溃、身死道消的趋势,已经被彻底止住了!并且,最关键的是,因为这个新道基框架的本质与层级远超从前,它对“道蚀”那种腐朽、湮灭力量的天然抗性,也随之大大增强!
破而后立,道基重塑!于死境中涅盘,在废墟上重生!
尽管那来自上界的恶毒诅咒“道蚀”还未被驱除,尽管这新生的混沌道基还只是一个极其脆弱、需要海量能量和时间去慢慢温养壮大的雏形,但希望的曙光已经无比真实地降临!他的道,不仅没有断绝,反而在这生死一线的极致考验下,阴差阳错地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更加广阔、更加坚实、直指无上大道的通天之路!
一旦未来能够找到那传说中的“造化源石”,借助其蕴含的创世造化之力,彻底驱除“道蚀”的污染,那么这个新生的、拥有无限潜力的混沌道基,必将爆发出照耀万古、震惊诸天的无上光彩!
外界,密室之中。
一直寸步不离、紧张守护在旁的苏小婉、裕亲王等人,虽然无法像沈渊内视那般清晰地感知到他道基内部发生的如此微妙而惊天动地的变化,但他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发生了质的改变。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气息奄奄、死气沉沉、生命能量如同沙漏般不断流逝,而是变得异常内敛、沉静、厚重,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动,呼吸悠长平稳而充满力量,仿佛只是一尊陷入了最深层次沉睡的古神,体内蕴含着无法估量的磅礴生机与即将苏醒的惊天力量。
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依旧处于昏迷之中,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他的状态……稳定下来了!彻底稳定下来了!”裕亲王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积压在心头的浊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无比欣慰的笑容,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现在的根基底蕴,似乎……似乎比受伤之前,更加深不可测,更加浑厚磅礴了?这……这真是因祸得福!天大的造化啊!”
苏小婉紧紧握着沈渊温热而有力的手,将他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强劲而平稳的心跳脉搏透过掌心传来,喜悦与心酸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泪水冲刷走的全是担忧与恐惧,留下的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她知道,她最深爱的这个人,以他那永不屈服的意志和难以想象的造化,硬生生挺过了这场几乎十死无生的必死之劫。
现在,只差那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找到那传说中的“造化源石”,彻底驱除根植于道基之上的“道蚀”之毒,他便能真正意义上的……王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