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净化”之力,并非寻常寒冰,而是一种剥离存在本质的法则严寒,如同无形的绝对零度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飞升台。沈渊感觉自己的肉身、灵力乃至最深处的神魂印记,都在这股源自“上界”的、高高在上的法则力量下开始崩解、消散。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每一缕神识都在被撕裂,仿佛要回归天地未开时的原始能量粒子,进而被那上空缓缓旋转、如同巨兽之口的“天狱”漩涡无情吸纳、吞噬。
“呃啊——!”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细微裂痕,淡金色的血液刚从裂痕中沁出,甚至来不及流淌,便被那无形的“净化”之力瞬间蒸发成虚无。手中紧握的、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陨星剑,发出凄厉不堪的哀鸣,剑身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仿佛下一刻就会灵性尽失,崩碎开来。这是层次上的绝对压制,是蝼蚁面对苍穹的无力,远非此界元婴期修士所能抗衡!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在这股力量下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沈渊!”通道入口处,裕亲王、苏小婉等人目眦欲裂,心急如焚。他们同样感受到了那令人灵魂冻结、真元滞涩的恐怖压制力,集合众人之力布下的伐天战阵,光芒在“天狱”之力的余波冲刷下便已摇摇欲坠,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别说救援,连靠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渊在那毁灭洪流中挣扎。
“必须……毁掉它……”肉身的崩解和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将沈渊的意志撕裂、模糊,但搜魂天尊得知的“此界为牢”的残酷真相,以及身后那万千需要守护的战友、同道、乃至整个玄黄大世界的生灵影像,化作一股不屈不灭的执念,如同定海神针般,支撑着他近乎崩溃的神魂没有立刻消散。
他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剧痛短暂刺激了近乎停滞的思维。《葬世录》!此刻,唯有那本神秘莫测、与他命运交织的《葬世录》或有一线生机!
识海深处,那本始终沉寂的古朴书册,似乎同时感受到了宿主濒临消亡的极致危机,以及那股同源而出、却充满了冰冷恶意的“天狱”气息。它不再沉寂,书页无风自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那光芒并不炽烈刺眼,反而深邃如九幽之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能量乃至概念。一股源自《葬世录》本源的、带着葬送、归墟、终结意境的古老力量,自沈渊体内沛然扩散开来,艰难地形成了一个直径仅约一丈的幽暗领域,将他勉强护在其中。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无所不在、侵蚀万物、看似无可抵御的“净化”之力,在接触到这幽暗领域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遭遇煌煌大日,被无声无息地“葬送”、“分解”、“归墟”,转化为最本源的虚无!虽然这领域范围极小,且维持它每时每刻都在疯狂消耗着沈渊本已枯竭见底的神魂之力,带来如同凌迟般的剧痛,但终究在这令人绝望的绝境中,为他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有效!”沈渊精神陡然一振,心中明悟。《葬世录》与这“天狱”之力,或者说与那幕后“上界”收割者的力量,本质上是属于同一层次的存在,甚至可能更为古老和根本!一个负责“收割”与“囚禁”,维系某种秩序;一个则执掌“安葬”与“终结”,让一切归于寂无!
然而,他这挣扎求存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巨石,似乎彻底激怒了“天狱”背后那冰冷无情的意志。
飞升台核心处的阵法符文骤然亮起刺目光芒,能量奔腾如沸!上空的“天狱”漩涡猛地扩张一倍,那股冰冷的意念变得更加清晰、尖锐,并且充满了暴戾的杀机:
“检测到禁忌之力……判定为‘葬世’传承……威胁等级:最高……清除优先级超越一切……启动‘天罚’协议……”
“召唤——天罚之眼!”
轰隆隆——!
巨响并非来自天际,而是源于规则层面的震动!整个天断山脉,不,是整个玄黄大世界的天空,都在这一刻骤然黯淡下来。无穷无尽的乌云自四面八方虚空汇聚而来,翻滚奔腾,如同万马千军,其中无数粗大的雷蛇电龙疯狂舞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让万物战栗、让众生灵魂匍匐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般的巨山,轰然压落在整个世界上空。
无论是天断山前线正在与天尊残余势力血战的联军修士,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繁衍生息的普通凡人,甚至是深山老林中的虫豸鸟兽,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生命本源深处的极致恐惧,一种大祸临头、末日降临的绝望感弥漫心头。
紧接着,在那漫天劫云的最中央,空间如同幕布般被撕开,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最纯粹的紫黑色毁灭雷霆交织构成的冷漠眼眸,缓缓睁开!
天罚之眼!
这只眼睛,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对万物终焉的漠然和最纯粹的破坏欲望。它缓缓转动,目光所及,空间扭曲,法则退避。最终,那毁灭性的视线,死死锁定了天断山脉深处,飞升台上那一点微弱的幽暗领域——沈渊!
这是此界天道被污染、被禁锢后,在“上界”意志强行驱动下,所能调动的最高级别的毁灭力量!它的出现,意味着那幕后的收割者,已经将沈渊和他所承载的《葬世录》,视为了必须不惜代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的最大威胁!
“完了……这是天要亡我界啊……”外界,无数感知到这一幕的联军修士面如死灰,道心几乎崩溃。面对天尊,他们尚可凭勇气与阵法一战;但面对这代表着一界之天威、法则之化身的“天罚之眼”,那种源自生命层次、对更高规则的绝对恐惧,扼杀了一切反抗的念头。
飞升台上,沈渊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天命宫残破的穹顶,直接“看”到了那只充斥着他整个视野的毁灭之眼。无法形容的压力陡增百倍!他周身的幽暗领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剧烈波动,边缘处开始模糊、消散,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
但在这极致的压力下,沈渊眼中反而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退路已绝,唯有一战!
“天要罚我……我便葬了这天!”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疯狂压榨着丹田金丹、四肢百骸中最后一丝灵力,连同燃烧神魂本源产生的力量,毫无节制地注入识海中光芒大放的《葬世录》。同时,他将之前安葬玄骨、毒皇、梦天尊、明尊等众多强者所获得的、尚未完全消化吸收的种种法则碎片、能量感悟、道韵精华,无论其属性是正是邪、是相生还是相克,全部强行汇聚、抽取!
剑道真解、万毒宝典、大梦心经、星辰炼体、光明碎片、死亡真意、水系法则……这些来自不同巅峰强者、代表着不同道路的强大力量,此刻在《葬世录》那统御一切的幽暗光芒强制统御下,以沈渊的肉身为熔炉,以一种极其狂暴、极其不稳定的方式,开始了凶险万分的强行融合!
他要以《葬世录》为根基,以自身意志为主导,纳万千之道,熔于一炉,在此刻,凝聚出独属于他自己的、足以葬送这天罚的——葬世之道!
一颗色彩混沌、内部能量疯狂激荡、仿佛随时都会爆开的能量光球,在沈渊双手间艰难成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轰——!!”
天罚之眼没有丝毫情感波动,更无迟疑,瞳孔中紫黑色雷光汇聚到极致,一道粗如万丈山峰、其中蕴含着亿万枚不断生灭的毁灭雷符、足以瞬间将化神修士乃至寻常炼虚境存在都汽化的毁灭神雷,如同九天裁决之剑,撕裂层层空间,无视一切距离规则,朝着沈渊当头劈落!
神雷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碎裂,而是成片塌陷,归于最原始的虚无!
“来吧!”沈渊仰天怒吼,七窍中鲜血狂涌,将手中那团凝聚了他一切力量、意志与道途的混沌葬世之光,连同《葬世录》投射出的全部幽暗光华,悍然推向那道代表天威审判的毁灭神雷!
“我以我身,葬天罚!”
混沌葬世之光 vs 紫霄毁灭神雷!
两股性质迥异,却都代表着终极毁灭力量的光芒,于飞升台之巅,轰然对撞!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立刻发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静止。
光芒与黑暗在碰撞点疯狂交织、侵蚀、湮灭,创造与毁灭的法则碎片在那里呈现又破灭。飞升台剧烈震动,那九根铭刻着飞升符文的石柱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连那高悬的“天狱”漩涡的旋转速度,都出现了刹那间的凝滞。
“噗——!”沈渊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蕴含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身体如同即将彻底粉碎的瓷器般,布满了更多、更深的裂痕,金色的血液不断从裂痕中渗出、蒸发。但他死死支撑着,双膝未曾弯曲,赤红如血的双目,紧紧盯着那决定生死、决定此界命运的碰撞中心。
他的“葬世之光”在毁灭神雷的冲击下不断溃散、消融,却又在《葬世录》本源的支撑下,顽强地“葬送”着雷霆的力量,将其分解、同化、归于虚无。那混沌光球如同一个磨盘,又似一个无底深渊,与至阳至刚的毁灭神雷进行着最残酷的消耗。
这是一场意志与本源的对决,比拼的是谁的力量先耗尽,谁的信念先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