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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宣那双枯瘦的手,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微微颤抖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根灰扑扑的竹哨。

他把它举到眼前,对着晌午有些刺眼的阳光,眯起老眼,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眼神,不像在看一根乡下孩子赶鸟的破哨子,倒像是在鉴赏一件失传千年的上古神器,充满了狂热、痴迷和恨不得立刻将它拆解透彻的求知欲。

“妙啊……真是妙不可言!” 他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山羊胡激动得根根翘起,刚才被公鸡啄得稀碎的院正威严,此刻被这新发现的巨大惊喜冲击得荡然无存,“如此简陋之物,竟能发出直透禽兽心神之锐音!其理何在?其律何存?”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那名叫二狗的农家少年,“小子!快!再吹一声给老夫听听!就对着……对着那棵树!” 他随手指了指院角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二狗被老院正这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黝黑的脸庞更红了,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紧紧攥着那根宝贝哨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家当。他嗫嚅着:“老……老先生,这哨子……吹多了费气……也……也费哨子……” 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实诚的担忧。他心疼自己的哨子,更怕这城里的大官儿让他吹个不停。

“费气?费哨子?” 周墨宣一愣,随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无妨!老夫管你一日三顿饱饭!管够!至于哨子……” 他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杂役,“去!找最好的细竹!不,找最硬的黄杨木!给这位……二狗小哥,做上十个八个新的!” 那架势,仿佛二狗是他刚发掘的稀世珍宝,恨不得立刻供起来研究。

江屿白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插嘴:“周老,您悠着点!二狗兄弟是人,不是您的‘声波发生器’!再说了,您就不怕这哨声把咱们院里的瓦片给震下来?”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刚才公鸡站过的飞檐。

周墨宣正处在发现新大陆的亢奋中,哪里听得进江屿白的“风凉话”。他一把将二狗拉到院子中央,急切地催促:“快快!就一声!让老夫再感受感受那韵律!老夫要好好参详参详!”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想用那只没被腰带矿石划伤过的耳朵,捕捉更清晰的音波细节。

二狗拗不过,只好苦着脸,再次将哨子含入口中。他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对着老槐树的方向——

“咻——!!!”

那熟悉的、如同无形钢针般的尖锐哨音再次撕裂空气!这一次,距离更近,周墨宣听得更真切!他只觉一股极其锐利、极其高频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锥子,瞬间扎进他的耳膜,直冲脑仁!脑袋里“嗡”地一声,仿佛有千百只蜜蜂同时炸了窝!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哎哟!” 周墨宣惨叫一声,猛地捂住那只“幸运”的耳朵,踉跄着倒退两步,老脸瞬间煞白,山羊胡都吓得抖成了波浪线。刚才还如获至宝的神情,瞬间被痛苦和惊恐取代。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在他耳道里狠狠捅了一下!

乐瑶吓得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搀扶:“周院正!您没事吧?”

江屿白强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还不忘“补刀”:“看吧看吧!我就说这玩意儿劲儿大!周老,您这‘参详’的代价有点疼啊!这算工伤不?”

二狗也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捏着哨子,脸都白了:“俺……俺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到城里的大官儿耳朵这么“娇贵”。

周墨宣捂着嗡嗡作响、隐隐作痛的耳朵,缓了好一会儿,才惊魂未定地放下手。他心有余悸地瞪着二狗手里那根“凶器”,又看看旁边憋笑的江屿白,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那一下,真是把他从学术狂热的云端直接拍回了现实地面,摔得眼冒金星。

“竖子……休要聒噪!” 他恼羞成怒地瞪了江屿白一眼,随即转向二狗,语气虽然还带着急切,但明显收敛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咳咳……二狗啊,你这哨子……威力甚大!甚大啊!老夫……嗯,领教了。” 他揉了揉还在耳鸣的耳朵,话锋一转,“不过!此物虽犀利,却失之于简单粗暴,有伤天和,更易伤己!非正道也!我音律院,当取其精髓,化其戾气,导其向善!” 他努力找回院正的派头,开始上纲上线。

江屿白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得,又来了。刚还当宝贝,挨了一下就成‘戾气’了。周老,您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周墨宣只当没听见江屿白的吐槽。他捂着还有些发麻的耳朵,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瞬间奔腾到了千里之外——桑田!京城郊外那几千亩正被虫害啃噬得愁云惨淡的桑田!

“乐瑶!江屿白!” 周墨宣猛地一拍大腿(拍完又疼得龇了龇牙),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这次的光芒更加务实,也带着一种“为民除害”的使命感,“桑田虫害,刻不容缓!二狗这哨声,虽不能直接用,却给老夫指明了一条新路!”

他激动地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官袍下摆随着步伐翻飞,那丛遮掩裂口的墨竹刺绣也跟着晃动:“虫豸亦有听觉!其天敌便是飞鸟!若能模拟出令虫豸闻风丧胆的鸟鸣天敌之声,辅以特定韵律,使之烦躁不安,逃离桑田,岂非既驱虫护桑,又不伤天和、不扰百姓的妙法?”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桑农们感激涕零的脸庞。

乐瑶眼睛一亮:“院正高见!利用天敌之声波特性,驱赶而非杀灭,此法大善!既合自然之道,又无药石之毒!” 她立刻想起了音律院那些宝贝——编钟、古琴,或许真能模拟出各种鸟鸣?

江屿白也收起了玩笑神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思路……倒是有点意思。总比周老您之前想的‘用战歌震死虫子’靠谱点。” 他想起之前周墨宣气急败坏时吼出的“用编钟共振震碎虫豸五脏六腑”的疯狂想法,就觉得头皮发麻。

“哼!老夫向来务实!” 周墨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雷厉风行地一挥手,“时不我待!乐瑶,你即刻整理典籍,查阅何种鸟类鸣叫对桑蚕害虫最具威慑!江屿白,你……嗯,你负责看好二狗,别让他再乱吹哨子!另外,去工部借调几名熟悉虫性的老农做顾问!二狗,你也随行!老夫要亲自去桑田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桑新曲——驱虫神调”研发工程,在音律院这方小小的新院落里,紧锣密鼓地拉开了序幕。周墨宣仿佛打了鸡血,全然不顾自己晒得黢黑(之前被腰带矿石划伤的手指伤口在烈日下隐隐作痛也顾不上了),带着一帮人,一头扎进了桑田里。

接下来的日子,音律院众人成了桑田里的常客,画风极其清奇。

桑田边,临时搭起了个简陋的草棚,成了“前线指挥部”。周墨宣顶着烈日,官袍下摆掖在腰带里(那丛墨竹刺绣在汗湿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戴着一顶不知从哪个老农那里顺来的破草帽,帽檐下那张老脸被晒得黝黑发亮,汗珠子顺着花白的鬓角往下淌,在满是沟壑的脸上冲出几道泥印子。他手里拿着个炭笔和小本本,像个最认真的学徒,追着几位被请来的、满脸褶子的老桑农问个不停:

“老丈!这啃叶子的‘吊死鬼’(尺蠖幼虫),最怕听见啥鸟叫?”

“老哥!您说那‘金龟子’听见啄木鸟‘笃笃笃’的动静,真能吓得掉下来?”

“那‘卷叶虫’呢?它躲叶子里面,啥声音能把它震出来?”

老农们被这城里来的、晒得比自己还黑的大官儿问得一愣一愣,有的挠着头憨笑:“大人,俺们就知道种桑养蚕,虫子怕啥鸟……那得问鸟去啊!” 有的则努力回忆:“啄木鸟?好像……是挺管用?听见那‘笃笃’声,虫子就老实点?” 回答得模棱两可。

周墨宣也不气馁,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这些零碎的“民间智慧”,嘴里还念念有词:“嗯……啄木鸟……频率应偏低,节奏短促有力……伯劳鸟……鸣声尖锐凶戾……雀鹰……威慑之啸……” 他试图将模糊的农谚转化为具体的声波参数。

草棚另一边,乐瑶则带着几名音律院的年轻学子,对着几套临时搬来的小型编钟、古琴、石磬等乐器,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仿生学”实验。

“铛……咚……叮……” 乐瑶凝神静气,用特制的小槌轻轻敲击着编钟组件,试图模仿出记忆中伯劳鸟的鸣叫。她的手法精妙,音色清越,可听在老农耳朵里……

“闺女,你这敲得挺好听,可……不像鸟叫啊?倒像是庙里和尚敲木鱼?” 一个叼着旱烟袋的老农,皱着眉,很实诚地评价道。

乐瑶俏脸微红,并不气馁,调整角度和力度,再次尝试。旁边一个学子抱着古琴,手指笨拙地拨弄着琴弦,试图模拟出啄木鸟“笃笃笃”的节奏,结果弹出来的声音七零八落,像弹棉花的破弓在呻吟。

“噗……” 躲在树荫下“看管”二狗的江屿白,看着这鸡同鸭讲的场面,差点笑出声。他捅了捅旁边蹲着、正用草根逗弄地上蚂蚁的二狗,“二狗兄弟,你听听,这像不像你们村口铁匠打铁打岔劈了?”

二狗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比……比铁匠叔打铁声好听点……就是……就是没啥劲儿,吓不着虫子。” 他说话依旧朴实,却一针见血。

最惨烈的“战场”在桑田深处。周墨宣为了验证初步合成的“驱虫神调”效果,亲自下场。他选了一小片虫害最严重的桑叶,让乐瑶在一旁用便携式小磬,反复敲击一段她认为最具“威慑力”的、融合了雀鹰长啸与伯劳短促厉鸣的韵律组合。

“叮——叮叮——锵——!” 清脆又带着点金属感的磬声在桑田里回荡。

周墨宣则屏住呼吸,老眼瞪得溜圆,几乎把脸贴到了桑叶上,死死盯着一条正在大快朵颐的肥硕尺蠖(俗称“吊死鬼”),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动啊!快跑啊!听见没有?天敌来了!快跑!”

那尺蠖正吃得欢,被这突如其来的磬声惊得停顿了一下,昂起前半截身子,左右晃了晃它那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脑袋,似乎在疑惑这“鸟叫”怎么这么奇怪?然后……它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沙沙沙”地啃起了鲜嫩的桑叶!啃得那叫一个欢实!

“岂有此理!冥顽不灵!” 周墨宣气得胡子直翘,一巴掌拍在旁边一根桑枝上,震得叶片乱颤,惊飞了几只无辜的小飞虫。那尺蠖被震得晃了晃,依旧没跑,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啃。老周院正感觉自己的学术尊严被一条虫子按在地上摩擦。

江屿白在不远处看得真切,忍笑忍得肚子疼,还不忘高声“指导”:“周老!您得吼起来!用气势!学学二狗的哨子,要有穿透力!光靠这‘叮叮锵锵’的,虫子还以为是开饭铃呢!”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并未完全打消周墨宣的斗志,反而让他愈发执拗。他白天泡在桑田里观察记录,晚上就一头扎进他那堆满了各种乐器、图纸和矿石的实验室里,点着油灯熬到深夜。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佝偻着背,头发乱糟糟地沾着草屑,脸上被炭笔抹得左一道右一道,像个走火入魔的工匠,对着画满各种声波曲线的图纸和一堆奇形怪状的简易发声装置(包括几根他偷偷让工匠按二狗哨子比例放大制作的“巨无霸”竹哨模型,但吹起来效果惨不忍睹,像个破风箱在嘶吼),反复演算、调试、组合。

“不对……频率太高,易伤及无辜……太低又无效果……”

“节奏!关键是节奏!要模仿鸟群发现猎物时的集群鸣叫,制造恐慌……”

“单一的鸟鸣威慑不足,需融合!麻雀的嘈杂惊飞,伯劳的凶戾恫吓,雀鹰的俯冲威压……”

他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对着一个刚做出来的、能同时发出几种诡异杂音的“多联发声器”唉声叹气。实验室里叮叮当当、呜呜咽咽、吱吱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一个“声波怪物”的巢穴。路过的杂役和学子都绕着走,生怕里面钻出个被声波逼疯的老学究。

就在周墨宣快要被自己的“驱虫交响乐”逼疯的时候,转机出现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桑田里一丝风也没有,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周墨宣蹲在一处田埂上,草帽歪在一边,正对着一条顽固的卷叶虫生闷气。那虫子躲在卷起的桑叶里,任凭乐瑶在外面敲出各种“驱虫神调”,它就是稳如泰山,吃得心安理得。

二狗蹲在旁边,用一片大桑叶扇着风,看着老院正愁眉苦脸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开口:“老……老先生,俺们乡下赶偷吃谷子的麻雀……有时候不用真鸟叫……”

周墨宣正烦着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用鸟叫?难道用你的哨子?那玩意儿一吹,别说麻雀,人都得跑!”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仿佛还在幻痛的耳朵。

“不……不是哨子。” 二狗摇摇头,黝黑的脸上带着农家人特有的淳朴智慧,“俺们有时候……就用两根竹片子,刮着破瓦罐的边儿,刮得‘嘎吱嘎吱’响,又难听又刺耳,麻雀听了也嫌吵,待不住就飞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那种粗糙的动作。

“嘎吱……嘎吱……” 周墨宣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像在黑暗的迷宫里突然看到了一线曙光!他一把抓住二狗的肩膀,急切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刮什么?怎么刮?声音是什么样的?”

二狗被他抓得有点疼,龇了龇牙,但还是认真地描述:“就……就是破瓦罐,或者破陶盆,边上不齐整的那种。用竹片子,或者薄点的木片也行,顺着那毛糙的边儿,斜着这么……这么一刮!” 他做了个用力的、斜向下刮的动作,“声音可难听了!又尖又涩,跟鬼挠墙似的!别说鸟,人听着都牙酸!”

周墨宣如遭醍醐灌顶!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晃了两下才站稳,也顾不上狼狈,激动地拍着大腿(这次拍的是没伤的那条):“明白了!老夫明白了!虫豸非是不惧天敌之声,而是我等模拟之声过于‘悦耳’,失其天然之‘戾气’与‘无序’!二狗!你立大功了!”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向草棚,对着正在调试古琴弦的乐瑶和一众学子吼道:“快!别弹了!也别敲了!去找!找破瓦罐!破陶盆!越多越好!越破越好!边儿越毛糙越好!还有竹片!薄木片!快!”

乐瑶和学子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找破烂?院正这是被虫子气疯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周墨宣急得直跺脚。众人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虽然满腹狐疑,还是赶紧分头去找。很快,一堆缺边少沿、沾满泥土的破瓦罐破陶盆被堆到了草棚前。周墨宣亲自挑选了一个边缘最毛糙、豁口最多的破陶盆,又削了几片薄薄的竹片。

在所有人好奇又带着点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周墨宣挽起袖子,蹲下身,学着二狗描述的样子,将竹片斜斜地抵在破陶盆那粗糙的边沿上,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刮!

“嘎吱——!!!”

一道极其刺耳、极其干涩、带着强烈摩擦感和高频震颤的噪音,猛地爆发出来!这声音,比二狗的竹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像是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又像是粉笔在黑板上狠狠划过,瞬间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连远处树上的蝉鸣都被这恐怖的噪音吓得顿了一瞬!

草棚内外,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江屿白更是夸张地跳开一步,龇牙咧嘴:“我的亲娘哎!周老!您这是要召唤地狱恶鬼吗?!”

然而,周墨宣根本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那双被汗水模糊的老眼,此刻正死死盯着那片卷起的桑叶!

奇迹,就在这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发生了!

只见那条躲在桑叶里、任凭“天籁之音”敲打都岿然不动的卷叶虫,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噪音狠狠刺中了神经!它肥硕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疯狂地扭动、挣扎!它不再啃食桑叶,而是像喝醉了酒一样,拼命地想要从卷叶的庇护所里钻出来,动作仓皇而惊恐!几秒钟后,它终于挣脱了束缚,胖乎乎的身体“啪嗒”一声掉落在下面的泥土上,然后以一种近乎慌不择路的姿态,扭动着,飞快地向远离声源的方向逃窜!那速度,比刚才被竹哨吓跑的公鸡也不遑多让!

整个桑田边,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嘎吱”声的余韵,还在众人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回荡。

周墨宣看着那条消失在泥土缝隙里的虫子,又低头看看手里那片简陋的竹片和破陶盆,布满汗水和泥痕的老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巨大的、近乎孩童般纯粹而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比他发现竹哨时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狂喜!

“成了!哈哈哈!成了!” 他举着那破陶盆和竹片,像个凯旋的将军,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驱虫之音,不在悦耳,而在‘厌’!在‘噪’!在‘无序’!在令其烦躁不安,避之唯恐不及!此乃……‘桑田安宁曲’之真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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