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东门,晨雾未散,夜雨的湿寒裹着铁甲腥气弥漫在瓮城之中。城门两侧,刀枪如林,宗泽麾下猛将曲端身披玄铁鳞甲,腰悬丈八蛇矛,立在吊桥尽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排队入城的人群。他刚随宗泽击退大夏先锋,奉命暂掌东门盘查,治军极严的性子让原本就紧张的戒严更添三分肃杀——凡经此门者,不仅要验明度牒公凭,还要应答边防治安的暗语,稍有迟疑便会被刀斧手按倒盘问。
吴用扮作的云游道士,身着青布道袍,头戴星冠,身后跟着一个挎着布囊的小道童(实则是时迁乔装),缓缓走到队伍前列。他手中握着一叠文书,度牒上的礼部朱印鲜红夺目,公凭上“神霄宫奉旨在河北路禳灾镇边”的字样清晰可辨,正是公孙胜依朝廷规制伪造而成。
“止步!”一名军校横刀拦住去路,声音冷硬,“度牒、公凭呈上,且说暗语——‘边尘起’对何句?”
吴用微微躬身,衣袖轻拂,将文书双手奉上,声音沉稳平和:“贫道清玄,自京师神霄宫而来。暗语应是‘道力平’。今大夏犯边,大名府为河北屏障,贫道奉宫主之命,特来为军民禳灾祈福,稳固边防线,此乃礼部核准的公凭,还请将军查验。”
军校接过文书,不敢怠慢,转身呈给身后的曲端。曲端接过文书,指尖摩挲着纸张纹理,目光在度牒字号与公凭印鉴上反复打量。他久在军中,见过不少朝廷文书,深知礼部印发的公凭边角有暗纹,神霄宫的印鉴亦有特殊篆体,而手中这叠文书竟分毫不差,连纸张都是京师专供的楮皮纸。可他生性多疑,又兼刚愎自用,怎肯仅凭文书便轻信?
“你既奉旨在河北禳灾,可知神霄宫现任宫主是谁?去年朝廷为镇边祈福,曾命神霄宫在哪三州设坛?”曲端抬眼盯住吴用,语气锐利如刀,丝毫没有通融之意。他料定若是假道士,必然答不上这些细节。
吴用心中暗赞曲端心思缜密,面上却依旧泰然自若,捻须笑道:“将军好见识。神霄宫现任宫主乃林灵素真人座下高徒王道坚,去年朝廷为镇边,特命我宫在沧州、瀛州、冀州三州设坛,贫道当时正随王道坚真人在冀州主坛,想来将军麾下将士,或许还有见过贫道做法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度牒之上,贫道法名、籍贯、受牒年月一应俱全,公凭后还附有礼部勘合的暗号,将军若不信,可对照府衙存档的勘合底册,便知真伪。”
曲端闻言,眉头微蹙。他虽刚愎,却也知晓边患当前,朝廷崇道,若真将奉旨禳灾的道士扣押,一旦触怒朝廷,于战事不利。且吴用所言的宫主姓名、设坛之地分毫不差,公凭上的勘合暗号也与府衙底册的规制相符——这些细节,绝非寻常奸细能轻易打探到的。他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小道童,时迁低眉顺眼,布囊里露出的桃木剑、符纸等物,皆是游方道士的寻常行头,毫无破绽。
“军中将士戍边辛苦,你既来禳灾,便好生行事,不得在城内妖言惑众。”曲端将文书掷还吴用,语气依旧冰冷,却已然松了口,“入城后需在府衙备案,每日行踪需向巡防营报备,若有异动,定斩不饶!”
“贫道谢将军通融。”吴用躬身接过文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贫道此行只为禳灾,绝不敢有半点逾矩,定当为大名府军民祈福,助将军早日击退大夏,保一方安宁。”
说罢,他领着时迁,缓步走过吊桥,踏入瓮城。身后,曲端仍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城门内侧,才冷哼一声,转身吩咐军校:“派人暗中跟着这道士,看他入城后往何处去,每日行踪一一报来。”
瓮城之内,人流渐密,吴用与时而迁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曲端果然名不虚传,差点便过不了关。接下来,该去会会那位玉麒麟了。”
时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军师放心,梁中书那边的‘书信’,小弟已经按计划送出去了,就等卢员外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