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卷着黄沙,刮过曾头市的郊野,打得旌旗猎猎作响。枯黄的野草被马蹄踏得倒伏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晁盖骑着一匹乌骓马,身披连环锁子甲,手持一杆点钢枪,双目圆睁,鬓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五千梁山喽啰列成方阵,呐喊声震彻云霄,旌旗上的“晁”字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对面的曾头市阵中,曾家五虎一字排开,中间那员头戴金盔、身披白袍的将领,正是那枪法绝伦的史文恭。他胯下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正是那匹被抢来的照夜玉狮子,马鬃飞扬,神骏非凡。
“晁盖小儿!速速下马受降,饶你全尸!”曾涂一马当先,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指晁盖,声如狼嚎。
晁盖怒喝一声,拍马舞枪,直冲敌阵:“休得狂言!今日定要踏平你这曾头市,斩你全家!”
“杀!”梁山喽啰如潮水般涌上前去,与曾头市的兵马撞在一起。刀光剑影,喊杀震天,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声、将士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惨烈的战场悲歌。
刘唐一马当先,挥舞着朴刀,砍翻了数名敌兵,杀得性起,高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拿下曾头市,好酒好肉管够!”项充与李衮各领步兵,手持团牌标枪,护住两翼,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敌阵,逼得曾家兵马连连后退。
杨志身披重甲,手持宝刀,跟在刘唐身后,目光却不时扫向中军的晁盖,又瞟向对面阵中的史文恭。他的呼吸沉稳,手心却微微出汗,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泛白。宋江的嘱托犹在耳畔,他知道,今日之事,关乎梁山的未来,也关乎他自己的前程。
滕戣、滕戡兄弟二人更是勇猛,长枪铜锏上下翻飞,杀得敌兵哭爹喊娘。滕戡性子急躁,杀得兴起,竟单骑冲入敌阵深处,高声怒骂:“史文恭!你这缩头乌龟,敢与爷爷一战吗?”
史文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勒住缰绳,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战场。他看到晁盖在中军横冲直撞,无人能挡,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又化为狠厉。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宝雕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目光死死锁定了晁盖的背影。
战场之上,乱军厮杀,尘土飞扬。晁盖正杀得性起,一枪挑翻了曾家的一名偏将,却没注意到,一支冷箭正悄然瞄准了他。他的乌骓马踏起阵阵烟尘,将他的身影半掩在黄沙之中。
杨志的目光死死盯着史文恭的动作,当他看到史文恭搭箭拉弓的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勒住缰绳,右手悄然伸向了腰间的箭囊。他的动作极快,快得让人无法察觉,手指触碰到那支冰冷的箭矢时,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时机到了。
杨志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拉满弓弦,目光越过层层厮杀的将士,同样锁定了晁盖的后心。他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耳边的喊杀声仿佛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手中的弓,以及那支即将射出的箭。
史文恭的弓已经拉满,弓弦发出嗡鸣之声。他的眼神冰冷,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他能感觉到,晁盖的后心就在他的准星之中,只要他轻轻松开手指,这支狼牙箭便会洞穿那员猛将的心脏。
就在此时,晁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向前疾冲,避开了一名敌兵的砍刀。他的身影在黄沙中微微一晃,却正好将后心完全暴露在两支蓄势待发的冷箭之下。
“放!”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声音在不同的角落响起,却又像是重合在了一起。
“咻——”
两支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穿过层层乱军,直奔晁盖的后心而去。
晁盖正挥枪格挡,忽觉后背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那痛楚瞬间蔓延全身,他手中的点钢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回头看看是谁暗算了他,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从他的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铠甲。
“天王!”
滕戣最先发现晁盖的异样,他惊呼一声,舍弃了眼前的敌兵,拍马冲向晁盖。滕戡也红了眼,挥舞着铜锏,杀开一条血路,朝着中军冲来。
战场之上,厮杀声依旧震天,可梁山的兵马却因为晁盖的倒下,瞬间乱了阵脚。
而在两处不同的角落,杨志与史文恭几乎同时收起了手中的弓。
杨志缓缓放下弓弦,将弓身背在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落在晁盖倒下的身影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冰冷的平静取代。他勒转马头,朝着混乱的战场深处冲去,手中的宝刀再次挥舞起来,砍翻了一名冲上来的敌兵,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史文恭也收起了宝雕弓,他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冷笑。他看着晁盖栽倒在地,看着梁山兵马阵脚大乱,心中涌起一股快意。他勒住照夜玉狮子,高声喊道:“晁盖已死!梁山贼寇,速速投降!”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曾头市的兵马顿时士气大振,呐喊着冲向梁山的方阵。
“天王!你醒醒啊!”滕戣翻身下马,抱住晁盖的身体,声音哽咽。晁盖的双目圆睁,眼神涣散,胸口插着一支狼牙箭,箭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史”字。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黄沙。
滕戡目眦欲裂,他看着那支狼牙箭,怒吼道:“史文恭!我必杀你为天王报仇!”
他挥舞着铜锏,疯了一般冲向史文恭,却被乱军死死拦住。
刘唐、项充、李衮等人也纷纷杀回中军,看到晁盖的惨状,个个痛哭流涕。刘唐抱起晁盖的身体,嘶声喊道:“撤军!快撤军!”
梁山的兵马如潮水般退去,曾头市的兵马在后面紧追不舍,喊杀声震彻四野。
黄沙漫天,夕阳如血。
杨志混在乱军之中,随着大部队撤退。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回头望了一眼曾头市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被刘唐抱在怀中的晁盖,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梁山的天,要变了。
史文恭骑着照夜玉狮子,立于阵前,看着梁山兵马狼狈逃窜的背影,仰天大笑。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目光扫过那片染血的黄沙,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并不知道,在他射出那支箭的同时,还有另一支箭,也朝着晁盖飞去。
那支箭,来自梁山自己人
至于杀死他的箭到底来自哪一方无人可知。
而那支插在晁盖胸口的狼牙箭,箭羽上的“史”字,成了所有人认定的铁证。
故事的结局,早已在那两支同时射出的冷箭之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