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的初春，长江流域的油菜花正铺成金色海洋，一列挂着英国米字旗的专列缓缓驶入南京浦口车站。站台上，英方考察团团长阿瑟·威尔逊爵士透过车窗眺望——远处的金陵机器制造局烟囱林立，近处的码头工人正将成箱的货物搬上蒸汽轮船，这与他临行前脑海中“华夏遍地苦力、满目疮痍”的想象相去甚远。
“看来我们要重新认识这个国家了。”威尔逊对身旁的副团长、英属印度殖民部顾问科林森说，指尖敲击着公文包，里面装着英国内阁的秘密指令：实地验证华夏是否具备“实质性自治”的实力，若不达标，将联合法、美重启“共管”谈判。
一、坦然应允的底气
三天前，当威尔逊在上海英租界向华夏外交部提出“实地考察”要求时，曾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自《南京条约》签订以来，华夏从未允许外国使团深入腹地考察核心产业。然而，外交总长天宇的回应却出乎他意料：“华夏的自治实力，经得起任何检验。我们欢迎考察团走遍南北，工厂、农田、军营，想去哪里，我们都将提供便利。”
这份坦然让威尔逊心生疑窦。科林森当时低声提醒：“这会不会是他们的计谋？故意展示粉饰过的‘样板工程’？”但此刻，专列刚进入江苏境内，沿途所见的景象已让他动摇——铁轨旁的农田里，新式拖拉机正在翻耕，穿着统一工装的农民驾驶着改良农具，田埂上的电线杆架起了电话线，远处的乡村小学传来琅琅读书声。
“至少农业不像传言中那般‘靠天吃饭’。”威尔逊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观察记录。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坦然”背后，是华夏十余年的卧薪尝胆：从张之洞创办汉阳铁厂开始，到张謇在南通推行的“实业救国”，再到各地新军的编练，华夏早已在悄然积蓄力量。
考察团的第一站是金陵机器制造局。当威尔逊一行走进车间时，正赶上一批七九式步枪下线。传送带将机加工零件送向组装台，工人穿着蓝色工装，戴着护目镜，动作娴熟地完成瞄准镜校准。厂长介绍：“这里每月能生产500支步枪、20门迫击炮，所有零件均可自产，无需依赖进口。”
威尔逊拿起一支刚组装好的步枪，枪身刻着“中国制造”的字样。他曾在印度见过英军使用的李-恩菲尔德步枪，眼前这支的工艺虽稍显粗糙，却透着扎实的工业底子。“这些工人都是自己培养的？”他问。“大部分是技工学校毕业生，”厂长指向墙上的荣誉榜，“最年轻的技师才21岁，是我们自己的学徒出身。”
科林森在一旁默默计数：车间里有12台德国进口车床，但6台是华夏工程师改良过的，进给速度提高了三成；墙角的废料箱里，边角料仅占原料的5%，这个利用率甚至超过了英属印度的兵工厂。
二、颠覆刻板印象的南北之行
离开南京，考察团沿津浦铁路北上。在山东济南，英美烟草公司的买办曾向威尔逊描述“华夏纺织业全是手工织布机”，但当他们走进鲁丰纱厂，200台蒸汽织布机轰鸣作响，女工们坐在操作台前，通过传声筒与车间主任沟通生产进度。
“日均产布3000匹，”纱厂经理递过样品，“这是我们自己研发的‘泰山牌’细布，在东南亚市场很受欢迎，去年出口到仰光的货柜占了当地三成份额。”威尔逊捻着布料，质地虽不如曼彻斯特的上等棉布，却比印度产的粗布细腻。更让他惊讶的是，车间角落的实验室里，几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正在调试染料配方，黑板上写着“硫化黑染料国产化试验第17次记录”。
“你们不需要依赖英国的染料技术？”科林森追问。“以前需要，”技术员抬起头，语气带着自豪，“但去年我们成功仿制出硫化黑，成本降低了一半，现在反而有缅甸商人来订购我们的染料。”
考察团的脚步并未停歇。在河南新乡，他们看到了“模范农田”：田垄被划成整齐的方块，灌溉渠与排水渠并行，农民使用的“新农具推广站”提供的改良犁耙，据说能让亩产提高两成。村长递上的账本显示，这个村去年向上海输送了500吨小麦，通过铁路运输，三天就能抵达，比传统漕运快了整整二十天。
“这些水利设施是谁修建的？”威尔逊问。“县政府牵头，村民出工，省里给了补贴。”村长指着远处的水坝，“那是三年前修的，去年汛期挡住了三次洪水，要是在以前，这季麦子早就淹了。”科林森注意到，田边的电线杆上挂着扩音器，正播放着农业技术讲座，村民们说，这叫“空中课堂”，能听到省里专家的指导。
最震撼的考察发生在河北保定。北洋陆军讲武堂的操场上，3000名士兵正在进行分列式训练，步伐整齐划一，步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观摩台上，威尔逊看到士兵们使用的机枪是国产的“民24式”，与英军的维克斯机枪外形相似，但枪身刻着“巩县兵工厂造”。
“能演示一下实弹射击吗？”威尔逊提出要求。靶场上，机枪手架设好武器，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子弹精准命中百米外的靶标，弹着点密集程度远超考察团预期。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通讯兵使用的无线电报机，竟是华夏自己组装的，操作员骄傲地说：“这台机器在野外能通讯50公里，不比你们的马可尼电台差。”
夜晚，考察团下榻的旅馆外传来军号声。威尔逊推开窗户，看到士兵们正在进行夜间紧急集合，动作迅速而安静，没有丝毫混乱。“纪律性堪比英军的爱尔兰旅。”科林森曾在南非参加过布尔战争，他的评价让威尔逊心头一震——要知道，这可是他从未给予任何一支殖民地军队的评价。
三、击碎偏见的报告
一个月后，考察团回到上海。威尔逊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五本，贴满了工厂照片、农田草图和士兵训练的速写。科林森整理的资料堆成了小山，其中一份《华夏工业自主率统计》显示：纺织机械国产化率65%，步枪80%，化肥50%，铁路机车30%——虽然核心技术仍有依赖，但已绝非“完全落后”。
在英租界的会议室里，威尔逊对着打字机，开始撰写给英国内阁的报告。窗外的黄浦江上传来汽笛声，他想起在武汉看到的长江大桥施工工地，工程师说“两年后通车，火车能直达重庆”；想起在广州见到的黄埔军校学员，他们说“华夏的事，该由华夏人自己做主”。
报告的开头，他没有用惯常的外交辞令，而是直抒胸臆：“经过一个月的实地考察，我必须承认，此前对华夏的认知存在严重偏差。这个国家并非‘落后愚昧’的殖民地，而是正在崛起的自主力量。”
他在报告中详细列举：北方的兵工厂能量产合格的枪炮，南方的纺织业已打入国际市场，中部的农业推广体系让粮食产量稳步增长，军队的纪律与装备足以保卫核心利益。“所谓‘华夏不具备自治实力’的说法，已被事实击碎。”
针对英国内阁“强硬施压”的指令，威尔逊写道：“考察团所见证明，华夏已具备完全自治的基础。强硬施压不仅无法达到目的，反而会激起更强烈的民族情绪，最终损害英国在华商业利益。当前华夏的关税政策、内河航行权等问题，应通过平等谈判解决，而非单方面逼迫。”
科林森在一旁补充：“我们在山东看到，英国商人与华夏工厂的合资企业运转良好，双方按股分红，这比‘共管’更有效。强制手段只会让我们失去这个潜力巨大的市场。”
报告的结尾，威尔逊写下了自己的判断：“华夏的自治不是‘恩赐’，而是基于自身实力的必然结果。英国应正视这一现实，调整对华策略，以平等合作取代殖民思维，这才是符合两国长远利益的选择。”
当这份报告通过海底电缆发往伦敦时，天宇正在外交部办公室审阅一份文件——那是准备提交给国会的《华夏工业发展五年计划》，其中写道：“自治的底气，从来不是靠别人承认，而是自己挣来的。”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滋润着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也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威尔逊站在窗前，望着雨中的上海城。远处的工厂依旧灯火通明，码头的起重机还在装卸货物，这座城市的活力让他明白：华夏的自治，早已不是“是否具备实力”的问题，而是“谁也无法阻挡”的事实。考察团的使命或许已经完成，但一个关于平等与尊重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