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斯班指挥部的灯光彻夜未熄，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房间中央，沙盘里的虎头岭、黑水河、红杉林被细沙堆出起伏的轮廓，小旗插成的防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天宇站在沙盘旁，指尖捏着一支红木杆的指挥笔，笔端悬在“红杉林左翼”的位置，迟迟没有落下。
“已经是第三十七次推演了。”作战参谋揉着发红的眼睛，把刚标好的英军兵力牌插进沙盘，“正面防线的伤亡数字又涨了五个点，再这么耗下去，二营撑不过后天。”
沙盘周围围坐着八个人——有曾在欧洲战场服役的老兵，有熟悉地形的猎户向导，还有擅长计算弹道的数学教授。他们面前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批注，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一、僵局里的死结
“正面强攻不行。”老兵汉克把代表英军坦克营的铁皮模型往沙盘上一按，履带痕迹压垮了三排代表守军的木旗，“他们的装甲厚度是我们火炮的三倍，昨天的战报显示，我们的穿甲弹打上去跟挠痒似的。”他从怀里掏出块变形的弹片，边缘卷得像朵花，“这是从被击毁的反坦克炮上捡的，英军的新坦克，防盾加了三层钢板。”
数学教授推了推眼镜，指着沙盘上的等高线：“黑水河的水位涨了两尺，之前布的水雷有三成会被冲歪，工兵营连夜补布，最快也要两天。也就是说，英军从水路迂回的风险降低了47%。”他手里的计算尺哒哒作响，“红杉林的树木密度是每平方米0.8棵，伏击效率比上周下降12%，他们肯定摸透了我们的倒树阵。”
猎户老奎蹲在沙盘边，用粗糙的手指扒拉着代表红杉林的绿色绒布：“林子里的雾变浓了，早上六点到九点能见度不足五米，我们的弩箭准头会降一半，但他们的坦克也开不进来。”他突然扯掉沙盘角落的一块绒布，露出底下的黏土，“这里，铁矿区的废弃矿道，能通到英军指挥部后方三公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那片区域在沙盘上标着“危险区”，矿道地图早就泛黄，据说里面布满积水和瓦斯。天宇拿起矿道图纸，指尖划过标注“坍塌段”的地方：“能走吗？”
老奎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我年轻时在里面采过煤，有段‘耗子洞’，仅容一人爬行，英军的坦克开不进去，但人能过。”
二、声东击西的破绽
“声东击西？”汉克皱起眉，把代表英军主力的蓝色旗帜往虎头岭正面挪了挪，“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老狐狸，上周我们佯攻左翼，他愣是按兵不动。”
“那是因为佯攻太假。”天宇突然开口，指挥笔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上次我们只调动了一个连，火力密度连他们的警戒标准都没达到。要做，就得让他们信——我们真的要在正面决一死战。”
他让参谋把代表守军的红色旗帜往布里斯班正面集中，甚至把仅有的三门重炮都标在了虎头岭主阵地：“明天一早，让后勤队把所有的空弹药箱都堆在正面防线，再让炊事班多烧两锅烟，制造‘增兵’的假象。”
教授突然摇头：“不行，英军的侦察机每天十点准时过顶，空箱子瞒不过航拍。”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是英军侦察机拍下的防线全景，连战壕里的士兵都能数清，“他们的光学镜头分辨率是0.5米，必须有真东西。”
“那就把二营的迫击炮拉上去。”天宇敲了敲沙盘，“让他们从早到晚炮击英军前沿，炮弹用旧弹壳装沙土，听着响就行，真炮弹留着。”
老奎蹲在地上画了张草图：“矿道出口在英军的弹药库后面，那里只有一个排看守。但要穿过‘鬼喘气’地段——那段矿道会定时喷出瓦斯，每天中午十二点气压最低，瓦斯浓度最高，英军的巡逻队从不在那时靠近。”
“就是明天中午。”天宇把一支红色小旗插进矿道出口，“挑选五十名熟悉地形的士兵，带消音弩和爆破筒，凌晨三点出发，中午十二点准时炸掉弹药库。”
汉克突然拍了下桌子：“我反对！矿道里只要有一人掉队，整个计划就会暴露。而且，正面防线如果被突破，布里斯班就完了。”
“正面不会破。”天宇指着沙盘上的黑水河，“让工兵营在河上游筑坝，明天下午三点炸坝，水位会暴涨，英军的浮桥撑不过半小时。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渡河上，没人会回头看屁股后面。”
三、沙盘上的血色推演
推演进入最紧张的阶段。参谋们用秒表计时，模拟各部队的行军速度：“佯攻部队需要在早上七点前到位，炮击持续到中午十一点，掩护突击队进入矿道。”
“爆破筒的引信要剪短到三十秒，确保炸开弹药库后能及时撤离。”
“撤退路线选红杉林西侧的野猪沟，那里有我们埋的备用武器。”
老奎突然抓起一把沙子撒在矿道模型上：“‘鬼喘气’地段有处渗水点，昨天暴雨后肯定积水，得带潜水镜和工兵铲。”
教授在纸上飞快计算：“英军弹药库的警戒换班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爆破必须在换班前完成，误差不能超过三分钟。”
天宇把代表突击队的红色小旗递给汉克：“你经验最丰富，带突击队。我在正面指挥佯攻，三点准时炸坝，给你们争取撤退时间。”
汉克接过小旗，指尖捏得发白：“如果我没回来……”
“你会回来的。”天宇打断他，把一块刻着“自治领”字样的木牌插进沙盘中央，“布里斯班的灯还等着我们回去修。”
窗外，天色泛起鱼肚白。参谋们开始收拾沙盘，却发现不知何时，沙盘边缘的细沙上落满了烟灰和钢笔划痕，像一片被炮火犁过的土地。老奎蹲在角落卷烟，嘴里哼着土着的古老歌谣，歌词大意是：“藤蔓缠紧大树，不是为了勒死它，是为了一起挡住狂风。”
天宇望着沙盘上那道从矿道延伸到英军后方的红线，突然想起出发前，面包店的老太太塞给他的热松饼——那时松饼的温度，和此刻掌心的汗水一样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