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署议事厅的梁柱上，悬着新换的“审慎审议”匾额，墨迹尚新。天宇端坐主位，案前摊开的《宪法草案审议稿》旁，堆着朝臣们连夜写就的“审议札记”，青灰色的纸页上，朱笔批注密密麻麻，像雪后初融的枝头，透着初春般的审慎与生机。“今日不说客套话，”天宇指尖轻叩案面，“草案是自治领的根，你们是护根的人，哪里扎得浅、哪里生了虫，尽管指出来——但得有理有据，不能凭意气。”
一、行政权责：在“统管”与“分权”间找刻度
户部尚书周瑾第一个起身，手里的札记折着角，显然是反复斟酌过的：“‘地方行政权’章节写‘县令可自主调配县内粮草’，这太松了！去年南境三个县令为争救灾粮互不相让，最后眼睁睁看着灾民饿肚子。”他指着草案第37条，“该加条‘跨县调配须报总署备案’，还要写明‘总署有权统筹调剂’，不然地方官各扫门前雪，全域一盘棋就成了空话。”
这话立刻引起争论。南境巡抚反驳：“备案可以，但‘统筹调剂’得有谱！去年北境雪灾，总署调走了南境三成存粮，结果南境春涝时没粮可用——得加‘调剂后一月内补还’的条款，不然谁还敢存粮？”
吏部尚书沈砚敲了敲案几：“还有‘官员考核’，草案只写‘议会可弹劾’，却没说‘总署如何奖惩’。当官的既要听议会的，也得听总署的，不然总署的政令怎么推？”他提议加“双轨考核制”：议会评“民意分”，总署评“实绩分”，两者都及格才算合格。
争论到午时，天宇拍板：“跨县调配备案、总署调剂后限期补还、双轨考核——这三条都加上。行政权就像分粮，得有个掌秤的，也得有个看秤的，缺一不可。”周瑾在札记上画了个红勾，南境巡抚也松了口气，显然这折中方案戳中了双方的顾虑。
二、司法执行：让“条文”能长出“牙齿”
刑部尚书周砚的札记最厚，几乎每页都有批注，他指着“司法独立篇”第15条：“‘法官任期五年，非犯重罪不得罢免’太绝对！若法官昏聩无能，十年判错三十个案子，难道还让他占着位置？”他翻出北境卷宗，“去年有个法官把‘过失伤人’判成‘故意杀人’，百姓喊冤喊到总署，就因为‘非重罪不得罢免’，硬是拖到任期结束才换——这不是保护独立，是保护糊涂官！”
负责修订司法条款的李夫子反驳：“罢免太易，法官就不敢判疑难案了！前明有法官因判了权贵败诉，被寻个‘小错’罢免，最后谁还敢碰硬骨头？”
“那就加‘考核罢免制’！”周砚寸步不让，“每年由最高法院、议会监察员、百姓代表各出三人，组成考核组，连续两年考核‘不合格’（错案率超三成），就启动罢免程序——既防滥权，也防昏聩。”
众人琢磨着点头，天宇补充：“错案得有‘追责补偿’，判错了的案子，不仅要重审，还得给当事人赔银子、恢复名声，不然百姓的心伤了，再公正的条文也暖不回来。”周砚立刻在札记上添了句“错案追责，补偿到位”，笔尖重重一顿，像是替蒙冤者出了口气。
三、军事与民事：筑牢“协同”的篱笆
兵部尚书赵烈的札记上，画着不少箭头，显然是在推演军政协同的漏洞：“‘军政协同’第7条写‘地方遇袭可直接请驻军支援’，却没说‘驻军调动后谁来守营’！去年西境驻军驰援县城，营寨被蛮族端了后路，军械丢了大半——得加‘驻军离营须留三成兵力守寨’，还得规定‘地方官须派人协防’，不然顾头不顾尾。”
礼部尚书温知言却更担心“军队干政”：“草案只写‘军队不得干预行政’，没写‘退役将领能否当官’。前明有退役将军在地方拉帮结派，把衙门变成‘军寨’，这得堵上漏洞。”他提议加“退役三年后才可任地方官”，避免军队势力渗透行政。
“还有军饷！”户部主事林晚星插言，“草案写‘军费由议会审批’，却没说‘军饷按月发’。去年北境军饷拖了两月，士兵差点哗变——得写明‘每月初五前发饷，逾期由户部尚书担责’，军饷是军心，拖不得！”
赵烈听着这些建议，忽然笑了：“这些条款加进去，军队就像被套上了‘护心甲’——既能打仗，又伤不了自己人。”他在札记上把“留兵守营”“退役限令”“按月发饷”圈成重点，红笔几乎要划破纸页。
四、经济民生：给“规矩”添点“活气”
“‘商税浮动’条款太死！”商部尚书柳长风捧着札记，语气急切，“草案写‘年销售额超百两按一成缴’，可皮毛、茶叶这些货，市价一年能差三成，按‘销售额’算税，商户亏的时候多、赚的时候少，长此以往没人敢做生意了。”他提议改按“利润”征税，“赚得多缴得多，赚得少缴得少，亏了还能申请免税，这才公平。”
农部尚书陈老农却摇头：“农户税按‘亩产’算，商户按‘利润’算，都合理，但得加‘灾年互济’。去年南境涝、北境旱，要是能从商户的‘丰年税’里提一成存‘互助库’，灾年就能调出来补农户，两边都踏实。”
“还有‘货币流通’！”工部尚书秦舟补充，“草案没提‘私铸钱币’怎么罚。前阵子东境有劣绅铸假钱，用铅块冒充银子，坑了多少百姓？得写明‘私铸者斩，知情不报者流放’，货币是命脉，容不得掺假！”
众人争论到日暮，天宇让书吏汇总意见，只见“经济篇”的修订建议密密麻麻写了三页：按利润征税、设互助库、严惩私铸、粮价调控……每一条都透着“既要守规矩，又要活下来”的务实。
五、汇总意见清单：给草案“体检报告”
掌灯时分，朝臣们的审议意见被整理成《首轮审议修订清单》，分四大类，共二十七项：
（一）行政权责类
1. 地方跨县调配粮草须报总署备案，总署调剂后一月内补还；
2. 官员考核实行“民意分（议会评）+实绩分（总署评）”双轨制；
3. 县令任期由“五年”改为“三年一考，合格可连任”，避免久任成“土皇帝”。
（二）司法执行类
1. 法官增设“年度考核”，连续两年不合格启动罢免；
2. 错案须追责，当事人获补偿（含银子、名誉恢复）；
3. 基层调解须有“调解记录”，以备上诉时核查。
（三）军事协同类
1. 驻军驰援地方须留三成兵力守营，地方官派民夫协防；
2. 退役将领三年后才可任地方官，避免干政；
3. 军饷每月初五前发放，逾期追责户部尚书。
（四）经济民生类
1. 商税改按“利润”征收，丰年提一成入“互助库”；
2. 严惩私铸钱币（主犯斩，从犯流放）；
3. 粮价波动超三成时，总署可启动“平抑机制”（调库存、限囤积）。
天宇看着清单，忽然对章先生说：“这些意见，其实和百姓提的异曲同工——百姓怕官商勾结，朝臣怕条款漏风；百姓怕冤屈难伸，朝臣怕司法疲软。说到底，大家都盼着这草案能成‘铁规矩’，护着日子往前走。”
章先生抚着胡须笑：“审议就像筛沙子，越筛越净。这些意见加进去，草案才算真正‘立得住’。”
议事厅的灯亮到后半夜，清单旁添了行天宇的批注：“二十七项修订，皆为补漏、固根、护民——按此修订，再呈议会审议。”墨迹透过纸背，在桌面上洇出淡淡的痕，像给这卷即将成型的宪法，又扎了道结实的桩。
窗外的风掠过总署的牌匾，带着麦田的清香，议事厅内的墨香与茶香缠绕在一起，酿出种踏实的味道——那是自治领的规矩，正在众人的审慎里，慢慢长成能遮风挡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