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在门外的通道中若有若无地回荡,时而接近,时而停顿,仿佛一个耐心的猎手正在黑暗中仔细搜寻着猎物的气息。每一次声音的靠近,都让玲娜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喉咙。
她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左手死死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完好的左耳极力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试图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不是清道夫单位那种整齐划一、充满机械感的脚步声。这声音更显笨重、拖沓,甚至带着一种……锈蚀的滞涩感,偶尔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齿轮卡顿般的“咔哒”声。
是什么?古老的防御机器人?因为他们的闯入和之前的爆炸而被激活了?还是某种……她从未想象过的、生存在这地下废墟中的东西?
声音在门口停顿了下来。
玲娜甚至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视线”正在扫过敞开的舱门口,扫过房间内的狼藉,最后……似乎落在了她藏身的这个角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预想中的能量射击或者暴力破门并未发生。门外的东西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就在玲娜几乎要被这死寂的压力逼疯之时,那刮擦声再次响起——却是缓缓远离的声音!
它……走了?
玲娜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竖耳倾听。那锈蚀的、拖沓的脚步声确实在逐渐远去,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直到彻底听不见任何异响,她又等待了漫长的时间,才敢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松开捂住嘴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因为憋气过久,眼前阵阵发黑。
侥幸……逃过一劫?
但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攻击她?是没有发现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惊魂稍定,强烈的求生欲再次占据上风。无论那是什么,这个地方都不能久留。她必须尽快离开。
那个古老终端里提到的“圣所”和“回响之厅”,成了她此刻唯一的目标和希望。既然有名字,或许能在附近找到线索?
她再次开始艰难地挪动,这一次目标明确——搜索这个小小的维护室,寻找任何可能的地图或者信息。
左手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摸索,触碰到的多是冰冷的工具零件和破碎的壳子。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的、边缘似乎有些卷曲的金属薄片。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擦掉厚厚的灰尘。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环境光(或许是某种微光苔藓?),她勉强看出这是一个老式的数据存储板,接口样式非常古老,但似乎保存得相对完整。
数据板!或许里面有地图!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但如何读取它?那个古老的终端已经彻底报废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台熄灭的终端上。也许……只是屏幕坏了?内部读取器或许还能工作?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挪到终端旁,用左手艰难地在终端侧面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隐藏的、用于连接外部存储设备的插槽。摸索着,尝试着,终于将数据板的接口对准插槽,用力推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紧接着,已经熄灭的终端屏幕内部,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一行极其黯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精灵文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检测到外部存储……能源不足……尝试读取……】
有戏!
玲娜屏息等待。终端内部传来细微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读盘声。屏幕上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几秒钟后,就在她以为即将再次失败时,屏幕猛地亮起了一瞬!一幅残缺不全的、线条简单的结构图投射了出来,虽然模糊且闪烁,但还能勉强辨认!
正是这个底层区域的局部地图!
地图标注的范围很小,但清晰地显示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一个标记为“第七维护走廊”的地方。而在地图的一个边缘,标注着一个明显的符号,旁边用古老的精灵文字写着:【回响之厅入口】。
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从她这里延伸向那个入口!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她死死盯着那幅地图,拼命记忆着那条路线——需要穿过这条维护走廊,进入一个标记为“旧能源管道”的区域,然后向下,经过一个叫“根须大厅”的地方,才能抵达回响之厅的入口。
地图只显示了这么多,关于“圣所”则没有任何标记,看来需要到了回响之厅才能找到下一步线索。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再也无法点亮。数据板也停止了响应。最后的能源耗尽了。
黑暗重新降临。
但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路线已经深深刻印在玲娜的脑海里。
她必须立刻出发!
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微薄的力气,她开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着“旧能源管道”的方向挪动。
这条“第七维护走廊”比想象中更长,损坏也更为严重,许多地方需要她艰难地爬过坍塌的障碍物。那诡异的金属刮擦声没有再出现,但玲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旧能源管道”入口。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管道口的残骸,管道壁厚实无比,但已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一个狰狞的口子,边缘扭曲翻卷,露出内部更加深邃的黑暗。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化学沉淀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从这里向下。
玲娜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空气,没有犹豫,开始沿着管道内部倾斜的、粗糙的壁面向下挪动。这个过程更加艰难和危险,好几次她差点直接滑落下去。
终于,脚下猛地一实,她抵达了管道的底部。这里空间开阔了许多,空气也更加潮湿,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滴水的声音。
根据记忆,这里应该就是“根须大厅”了。她摸索着向前,手指很快触碰到了某种巨大、虬结、如同化石般坚硬的物体——是生态园那些巨大植物根须的残留,它们甚至穿透了金属结构和管道,在这里盘根错节,形成了如同森林般的诡异景象。
大厅中央,似乎有一个干涸的池子。而在池子的对面,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造型古朴的、似乎由某种白色石材制成的拱门轮廓!拱门两侧雕刻着早已模糊的精灵浮雕,门扉紧闭,上面似乎有着复杂的纹路。
回响之厅的入口!
希望就在眼前!
玲娜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向那拱门挪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穿过干涸的池子,接近那白色拱门时,她的左手忽然摸到了池子边缘某种黏腻、湿滑、还在微微蠕动的东西!
那触感……就像是……某种巨大的蛞蝓?或者……
她猛地缩回手,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升!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锈蚀的金属刮擦声,伴随着那个微弱的齿轮卡顿声,突然从她侧后方的一簇巨大的、化石般的根须后面响了起来!
吱嘎——咔哒——
那个东西!它竟然一直在这里?!或者说,它早就等在了这里?!
玲娜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只见一个高大的、模糊的轮廓,正缓缓地从根须的阴影中走出来。
借着环境中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磷光,她终于勉强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的构装体?但它的状态极其糟糕!全身覆盖着厚重、斑驳、锈迹斑斑的古老铠甲,风格古朴,绝非博士的造物。铠甲多处破损凹陷,露出下面早已停转、甚至被某种暗红色苔藓状物质部分侵蚀的复杂齿轮和管线结构。它的头部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带有观察缝的头盔,此刻那观察缝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芒。
它的一只手臂是正常的、覆盖着甲叶的金属手臂,但另一只手臂……却从手肘处被替换成了一个巨大、狰狞、不断缓慢开合着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爪钳!那刮擦声,正是这爪钳拖曳在地面上发出的!
它移动起来异常笨拙、拖沓,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的压迫感,一步一步地,挡在了玲娜和那座白色拱门之间。
它是什么?古老的守卫?为什么之前没有攻击她,现在却拦住了去路?
玲娜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大脑飞速运转。
构装体那漆黑的观察缝“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挡在那里。
就在玲娜以为它又会像上次一样默默离开时,它那完好的那只手臂,却极其缓慢地、带着锈涩的摩擦声,抬了起来,指向了玲娜……的身后?指向了她来的方向?
它……不想让她靠近拱门?它在阻止她?
为什么?
玲娜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来时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构装体见她没有反应,似乎有些“焦急”,手臂又上下晃动了一下,再次指向来路,同时,那锈蚀的爪钳微微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在示意她离开?退回?
玲娜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色拱门,又看看眼前这个诡异而危险的古老构装体,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
退回去?退回到那充满危险和未知的黑暗通道?她可能再也找不到这里,或者根本没有体力再次前来。
前进?这个构装体虽然看起来破旧,但那只巨大的爪钳恐怕能轻易地将她现在这副重伤之躯撕成碎片。
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那构装体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它的某种运行逻辑做出了判断。
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让地面都微微一震!那只巨大的锈蚀爪钳猛地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并非砸向玲娜,而是狠狠地砸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
轰!
碎石飞溅!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
警告!这是最后的警告!
退,还是死?
玲娜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锈蚀爪钳,又看向爪钳刚刚砸出的那个浅坑……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被爪砸松动的泥土和碎石之下,似乎……露出了半块残缺的、同样古老的金属板?上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构装体的注意力似乎也被那露出的金属板吸引了一下,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现在!
玲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意识到那金属板可能是关键,她猛地向前一扑,并非扑向构装体,而是扑向那个浅坑,左手拼命地去抓那半块金属板!
构装体似乎被她的举动激怒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吼声,巨大的爪钳再次抬起,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向着玲娜的后背狠狠砸落!
死亡阴影瞬间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