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池水从舞台边缘退开，刚刚来到台口，就看到了一团毛茸茸的楚君尧。男孩裹着厚实的老虎戏服，棕黄相间的绒毛沾了点细碎的亮片，连耳尖都缀着蓬松的毛球。
他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抬手拍了拍戏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声音里带着几分邀功的雀跃：“池小水，你一会儿可得盯着舞台看！我这次是男二号，武松打虎里的‘虎’！” 说着，他猛地弓起背，双臂曲起作虎爪状，连眉毛都拧成了 “威武” 的弧度，可毛茸茸的戏服衬得他像只炸毛的大猫，反倒多了几分憨态。
池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楚君尧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先前扬起的嘴角一点点往下压，曲着的手臂也悄悄垂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怯生生地往一旁挪了挪，规规矩矩地站着，连毛茸茸的脑袋都微微低着。
“你先演出。” 池水的声音很淡，像后台微凉的风，“结束后在这儿等我一下。”
楚君尧心里 “咯噔” 一下，那点惴惴不安瞬间翻涌上来。自从听说二哥来了古镇，他就总觉得心里发虚，这会儿被池水这么一说，更是连指尖都有点发紧，只能讷讷地点头：“好…… 好。”
另一侧的台口，言景珩拿着两束鲜花，粉白的桔梗配着浅黄的洋甘菊，看着清爽又温柔。他把其中一束递给身旁的赵幽兰，另一束递向池水。
赵幽兰接过花，笑着打趣：“老妈好幸福呀，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能收到儿子送的花。”
言景珩耳尖微微泛红，羞涩一笑，转头对池水说：“水儿，演出结束后会有演员合影，之后还有聚餐。你要是觉得累，就去休息室歇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接你。”
“景珩哥，” 池水轻轻摇了摇头，“我突然有点事儿，合影和聚餐就不参加了。这两天艺术节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直接给我发信息就行。”
“这么突然？” 言景珩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要不要我安排人送你？”
“不用，我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池水摆了摆手，又抬眼看向舞台方向，“演出还没结束，你赶紧去忙吧。”
言景珩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池水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池水应了声，转身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翻出节目单查看 —— 京剧《武松打虎》排在第五个。
她走到角落的椅子旁，给池唐发了信息，随后便背着包，悄悄往剧院门口走去。
舞台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有序进行，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楚君尧深吸一口气，随着鼓点跳上舞台。聚光灯打在身上，毛茸茸的戏服瞬间亮了起来，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台下扫，却没能看到池水的身影，指尖微微发紧，心底的不安像潮水般漫上来，一点点吞噬着思绪，一种将要失去珍宝的恐慌感愈发强烈。
强撑着完成表演，鞠躬时笑容都带着僵硬。刚走下舞台，他没顾上卸妆换衣，抱着虎头就往后台跑，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穿梭，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池水，声音里满是急切。
“少爷！” 江烨拿着手机快步追上来，一把拉住他，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池小姐打电话来，说她在门口等您。还有，凌越在演出前去过池小姐的化妆间，待了大概十分钟。”
楚君尧飞奔的脚步猛然停住。他回想起刚才池水与他说话时的神情。他心一沉，声音都发颤：“不行，我现在不能见她…… 江烨，立刻联系情感专家，我要连线，现在就连，立刻、马上！”
他转身就往反方向跑，语速快得几乎不成句：“你去门口找池水，跟她说我突然不舒服，让她先回去，我之后再找她解释！”
另一边，演出场地大门口，晚风卷起池水的衣角。她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楚君尧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拨号键，可听筒里只传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的提示音。
“池小姐，楚君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凌越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池水收起手机，抬眸看向他，眼神坚定：“凌先生，刚才在化妆间，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和楚君尧的事会自己处理，楚君威先生不必费心。见面就更不必了。”
凌越微微颔首，语气不变：“小楚先生刚才已经离开会场了，如果您和他有约，我可以送您去找。”
池水愣住，又拿出手机给楚君尧拨了一次，依旧无法接通，转而打给江烨，结果一样。她眉头紧锁，沉默片刻，随后抬头看向凌越，声音平静：“地址。”
凌越报出一个地址，池水点点头，给池唐发了条定位信息，附带一句 “我去见楚君尧，有事联系”。然后跟着凌越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轻声说：“走吧。”
池水站在演出场地大门口，她拿出手机，准备再给楚君尧打个电话。
凌越来到她身边：“池小姐，二爷请。”
“凌先生，我以为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请楚先生不用担心。一会儿，我就会跟楚小少爷说清楚。见面就不必了。”
凌越道：“小楚先生刚才已经离开会场，如果您和他有约，我可以送您。”
池水思考了一下，分别给楚君尧和江烨打了电话。提示都是无法接通。
“地址。”
凌越把地址告知池水，池水给池唐发了一个信息。然后对凌越说：“走吧。”
楚君威靠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里，指尖夹着支燃着的雪茄，烟丝燃出的灰白灰烬悬在半空，淡青色烟雾袅袅绕绕，却没沾过他半分唇齿。
客厅中央的巨幕电视正循环播放池水的演出片段，舞台灯光在她脸上流转，一颦一笑间，尽显绝代风华。虽年少青涩，但仍旧美的令人窒息。
楚君威的头微扬，眼睫半垂似睁非睁，目光却像钉在屏幕上，连她发丝随动作扬起的弧度都没放过。
凌越引着池水走进客厅时，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朝楚君威恭敬躬身，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池水在离楚君威最远的沙发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白杨，头微扬着，目光平静而坚定。
“池小姐，你胆子很大。” 楚君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雪茄的醇厚气息，却没半分温度。
池水语调平稳：“楚先生，我来是与小楚先生把话说清楚的。方便请令弟出来与我见面吗？”
“池小姐急什么。” 楚君威轻弹学家，灰烬落在水晶烟灰缸里，“楚君尧是御天集团三公子，他的地位、身价，不用我说，你心底该清楚。他倾心于你，在你身上虚度五年时光，却毫无进展。我这个做哥哥的，出 3000 万，买你与他恋爱 —— 这个生意，对你应该不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的脸，带着几分施舍般的从容，“当然，池小姐的确优秀，若是觉得自己值更高的价钱，都可以谈。”
“楚先生，相信凌越先生已经把我的话转述给您了。” 池水没接他的话茬，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疏离，“咱们价值观不同，我不认为有必要继续谈下去。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和楚君尧先生作为当事人，会自行解决。您如果真关心弟弟，更应该教育他正确的恋爱观，而非用金钱衡量感情。” 她起身，裙摆轻轻扫过沙发边缘，“如果今晚小楚先生没有时间，请您告知他，尽快与我联系。”
池水拿起背包，用疏离的语气说：“抱歉，我的弟弟马上就来接我。告辞。”
池水转身朝门口走，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凌越就从旁侧步走出，拦在门前，虽然没说话，却摆出了不容逾越的姿态。池水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看向楚君威。
楚君威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指尖的雪茄终于凑到唇边，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漫出，模糊了他的神情：“所以我说你胆大。池小姐，你毕竟年轻，还不懂有些时候，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他把雪茄叼在唇角，慢慢站起身。身形本就高大，此刻站直了，再加上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清冷压迫感，像座无形的山压过来，客厅里的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池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怎么，楚先生，不让我走，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明白吗？”
“池小姐，你以为没有让我满意的结果，就能轻描淡写地离开吗？” 楚君威一步步朝她走近，皮鞋踩在地面上，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他走到池水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混着雪茄味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想走？得看我同不同意。”
电视里的笛音还在机械地循环。池水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收紧，她自小在古镇长大，这里生活安宁、民风淳朴。再加上她一直醉心于学术，身边人多是做学问的人。
楚君威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第一次清晰地尝到了 “危险” 的滋味，这人眼底没有半分温度，绝非良善之辈。
池水后撤一步，刻意拉开与楚君威的距离，声音更冷了几分：“楚先生，限制人身自由是犯罪行为。如今是法治社会，就算您财大气粗，也不能真的只手遮天吧？”
楚君威却丝毫不为所动，又向前逼近一步，不给她半分躲避的机会。“限制人身自由？” 他低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随即抽出嘴里的香烟，缓缓吐了一口烟雾。淡青色的烟圈飘向池水，带着呛人的尼古丁味，“池小姐因与舍弟的事情想得到更多的利益，自愿来到楚家，没有满意的答复不愿离开。最后恼羞成怒倒打一耙。怎么样，这个剧情是否满意？”
池水抬眼看向楚君威，心头忽然一沉 —— 楚家兄弟果然是血脉相连，处理事情都带着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的狠劲。可楚君尧年轻，做事还带着几分生涩的直白，顶多是缠着她不放；而楚君威，心思缜密得，手段狠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楚先生，您这样颠倒黑白、强压罪名，只会让事情越闹越糟。难道您真的不想好好解决问题了吗？”
“是池小姐转身就走，不给大家机会。” 楚君威后退一步，身上的压迫感骤然减退了不少，可语气里的冷漠却没少半分，“我楚家从不逼不愿意的人，但也容不得人耍手段。”
池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指尖的力气却还没卸下来 —— 她毕竟只是个刚满 20 岁的女孩，哪怕平时再冷静独立，在楚君威这种浸淫商场、杀伐果断的 “霸主” 面前，气势还是矮了半截，刚才强撑的镇定，早让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转身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摩挲着，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思路。片刻后，她抬眼看向楚君威，语气诚恳了几分：“楚先生，我能体会到您爱护弟弟的心意，不想他在感情里受委屈。但我必须说清楚，我真的没有与令弟发展感情的想法，他选择我，得不到想要的幸福。相信以您的能力，应该早就调查过 —— 这五年里，我没有给过小楚先生任何暗示，更没有过半分暧昧的举动。如今您插手干预，我想最终目的，也是希望小楚先生能过得好。所以我想，与其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不如劝小楚先生别再浪费时间，这才是真正对他好的做法。”
楚君威闻言，手指夹着香烟顿了顿，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抬眼看向池水，眼神冷得像冰：“楚三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丢了楚家的脸面，才是我关心的事。”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至于他幸不幸福 —— 池小姐，你未免太天真了。楚家人的兄弟情，没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