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杀手孟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岸边后,船只也已驶入更开阔平缓的河道。三人沉默地保持着警惕,同时操控着船只继续顺着河流而下,直到天色完全暗下,老奎才将船悄悄靠往岸边一处芦苇丛生的隐蔽水湾。
三人这才来到船舱,未等龙涛开口,老奎便主动交待道,
“小涛,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你了。那杀手说得没错,我家少爷正是京城田家的嫡子,田仁丰。我算是他的护卫。”
这个情报不用他们说,龙涛也早就猜到了,不过一个大族的嫡子怎么会跑到边境成为一个小帮派的成员的?而且又是被官兵抓捕,又是被杀手追杀的,这也太惨了吧。
他立刻做出判断,这个田家恐怕在京城已经被政敌打压的快不行了,所以把自家嫡子送出来,却还是没有躲过追杀。
然而老奎的下一句话,就直接打翻了他的这个推论。
“不过……接下来的话,你肯定不会相信,雇佣这个杀手的,不是什么其他人,应该就是田家自己人。”
“啊?”龙涛一怔,“难道是为了这把神剑?”
龙涛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大家族内斗并不奇怪,但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不至于这么血腥吧,他以为顶多就是把失败者送到下乡的庄子里,或者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养着,哦……无周天几乎没有佛教,所以没有寺庙这玩意儿,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
然而老奎再度摇了摇头道,
“这算是一部分理由,但……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可能就是纯粹想杀少爷。”
“这……难道你父亲娶了后娘?”
“不是,夫人就是少爷的亲生母亲,上面有三个姐姐,少爷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嫡子。”
龙涛这下是真的给搞不会了,有三个姐姐的嫡出独子,这特么不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团宠地位吗,怎么混成这样了?他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田仁丰,这小子该不会是什么品行恶劣的坏种,把家里人都逼得非杀他不可吧?
对这样的眼神,田仁丰似乎早已习惯,没有做什么辩解,只是无奈的回了个笑容,而身边的老奎则苦着脸道,
“少爷的人品行事绝对没有问题,这其中的原因听着有些离奇,我们一直没说,一是不想暴露身份,二来就是怕你不信,不过……之前看你能将那个界青阁杀手变成那样,我觉得倒是可以说说了。”
“行,反正长夜漫漫,就当听个故事。”
“少爷原本确实是家族里最受宠的幼子,然而有一年,老爷突然带回来一个男孩,说是救命恩人的遗孤,欲收为养子,夫人想着少爷只有三个姐姐,没什么同龄玩伴,便答应了。”
“那男孩有问题?”
“嗯,最开始那小子还算正常,唯唯诺诺的很乖巧,但慢慢的情况就不对了。”说到这,老奎眼中浮起极度的厌恶,
“他在获得家族信任后,开始各种陷害少爷,用的手段我就懒得提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娘们手段,比如玩闹的时候自己跳进池塘,说是少爷推他的,自己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说什么少爷不小心撞到他的。”
龙涛听到这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特么是哪个女频小说的lowb角色穿过来的吗?既视感有点重啊。
“这……这种低劣手段,不会有多少人信吧?”
“起初确实无人当真。少爷也辩解过,大家只当是孩童玩闹,也未放心上。可随着年岁渐长,这类诬陷竟从未间断,而且有不少下人作证。因此不止老爷夫人,连三位小姐也渐渐觉得,是少爷在欺负那养子。”
“但……就算这样,你家少爷也是嫡子啊,正常来说……把那个养子送出去就是了?总不能为了个养子,把亲儿子赶出家门吧?”
“呵呵,”老奎笑得发冷,“正常人都会这般想。可不知怎的,田家上下许多人……竟似都不太正常了。有几回,那畜生的诬陷手段拙劣到是个人都看得出破绽,连客人们都看出少爷分明是被冤枉的,可家里人依旧责怪少爷。从那时起……我便觉得不对劲了。”
龙涛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什么诡异故事一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直到后来,三个小姐甚至为了那个畜生养子,把少爷他吊在外面,用鞭子抽打到差点没挺过去。”
老奎说到这,眼睛也是忍不住泛红,倒是田仁丰自己,不知是早就想开了还是怎么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眼角的抽搐,还是能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后来有一天,太老爷突然把我叫了过去,他告诉我……家里的情况他知道,但也没办法,并把神剑的剑身交给了我,让我找机会带着少爷离开。”
“等等等等!”龙涛抬手打断,“这发展的太快了吧,怎么突然出现个太老爷,又突然把神剑就交给你了?神剑一直在你们家……被那个太老爷保管着?!”
老奎说到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下,但也是无奈道,
“不瞒你说,当时我的反应与你一般。天下七神剑之一的‘淆’,竟一直藏在田家,连老爷这明面上的家主都不知情,唯太老爷一人默默守着这秘密。”
“然后你就带着神剑,和你家少爷来到边境了?”
“哪有那么简单,太老爷当时告诉我,神剑分为剑身和剑鞘,但神魂意志不够强的话,会反过来被剑给控制,当时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将剑身交给了我,剑鞘则由他继续在家里保管,因为分开的话,‘淆’的能力就会被大幅削弱,哪怕我这种后天一重境的,也能勉强带在身边保管了。”
“合着……这把剑的真正能力,还不止于此?”
“没错,据太老爷说,‘淆’真正的能力非常恐怖,完整形体必须放在特殊阵法和环境中才行,不然……连大宗师的精神意志都无法彻底驾驭。”
说到这,他又是叹了口气,
“之后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正当我愁着如何带少爷与剑脱身时,朝廷忽然颁征兵令。照理该是那养子服役,这本是当初收养他的条件之一。可你也知晓,家中上下皆偏袒他,老爷夫人竟做主,让少爷反过来顶替他去了军营。”
“所以你们就趁机来到这了?”
“正是。起初还算安稳,少爷从军,我将神剑藏妥后,在军营附近谋了份差事。可后来……营中接连发生针对少爷的袭击。我只好带他连夜出逃,靠着往日一点情面,藏身于风斗帮中。”
龙涛花了几分钟消化完了刚才的故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毕竟这两人的人品也不清楚,也许只是随便编了个故事,也许是他们犯了什么事,反过来诬陷自家呢,总之……暂时只当听个故事吧。
“是真是假我不好判断,但我既然得了这把剑,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带你们回京城,不过我再问一句,这把剑既然是你家传的,你真的舍得给我?”
一直没说话的田仁丰笑着道,
“守得住的,才叫家传宝,守不住的……那就只暂存在我手上的他人之物而已,朝廷突然大动干戈,必是神剑之秘已泄。爷爷他恐怕也……”
他话音微顿,一直平静的眸中第一次掠过真正的哀伤。
“总之,这剑在我和奎叔手上,既然迟早要被别人抢走,那我干嘛不送给一个更顺眼的人呢,何况小涛前辈你还救了我。”
“你倒是够洒脱啊。”
“呵呵,在那种家里长大,日日被个恶心货色诬陷栽赃,要是不洒脱点,早就疯了。”田仁丰笑意淡去,接着道,
“这次的杀手,应该就是我二姐派来的,她和界青阁一直有不错的关系,而且和那畜生最亲近,她搞到神剑的剑鞘碎片,也是最有可能的,爷爷当时肯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才不得不把剑身剑鞘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