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阳明媚,天空湛蓝如洗。巫伯竟钓上了一条通体金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罕见鱼儿,他心情大好,哼起了不成调却充满野趣的南疆小曲。
云昭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入盛着清水的木桶,那鱼儿甩尾激起一圈涟漪。
她没有立刻追问去留的问题,而是望着巫伯悠闲的背影,一个盘桓心头许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巫伯,当初在南疆,我解了毒,掀了虺宗总坛,正要回京之际,您为何不告而别?如今又在我遇险时突然出现……”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声音也沉了下来,“难道您当初离开,是察觉到了什么?比如……虺宗虽然总坛被毁,但其真正的核心,那个被称为‘主人’的首脑,或许并未伏诛?”
巫伯正准备生火烤鱼的手微微一顿,他转过身,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脸上,此刻却多了些严肃的纹路。他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云昭翎坐下。
“丫头,到底长大了,心思缜密了不少。”他叹了口气,眼中的浑浊似乎散去,露出洞悉世事的清明,“不错。当初在落月峡,帮你找到净毒兰,端掉那个所谓的‘总坛’,看似是大获全胜。但事后细想,许多关节太过顺畅,尤其是关于他们最高首领的线索,几乎是一片空白,干净得不像话。”
他拿起一根枯枝,拨弄着面前即将燃起的火堆,火星在秋日的微凉空气中噼啪溅起。“老朽当时便怀疑,你们捣毁的,或许只是虺宗摆在明面上的一只‘触手’,甚至可能是一个故意用来吸引视线,必要时可以舍弃的巢穴。那个真正的‘主人’,其根基、其图谋,恐怕远比暴露出来的要深沉得多。”
“所以您不告而别,是去……”云昭翎恍然。
“是去顺着一些极隐秘的线索追查了。”巫伯接口道,眼神变得悠远,“我想看看,在那一场‘大胜’之后,暗地里是否还有别的动静,是否能揪住那真正核心人物的尾巴。可惜,那家伙藏得极深,滑不溜手,几次似有若无的感应,都让他溜了。直到最近,京畿之地异动频频,尤其是围绕着你和你身上的‘钥匙’,那股潜藏的黑暗力量再次活跃起来,我才确信——当初的猜测没错!虺宗的根,还没断干净,那个‘主人’,就在这京畿之地,甚至可能……就在那九重宫阙的阴影之下!”
他看向云昭翎,目光灼灼:“我此时现身,正是因为察觉到时间快到了,他们在收网,危险将至。你身处危险中心,却还对真正的敌人知之甚少,我怎能放心?”
他指了指云昭翎,又指了指她腕间的紫灵,“而现在,不仅仅是保护你,更是要助你真正成长起来,成为能斩断那条毒蛇七寸的利刃!”
云昭翎听完,心中波澜起伏。原来一切的平静之下,竟藏着如此深的暗流。巫伯的离去与归来,背后是如此的深意。
她之前的胜利,竟可能只是揭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
云昭翎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努力平复心绪,这才将话题拉回现实,声音比刚才更加沉稳:“巫伯,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巫伯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起有些佝偻的腰,眯着眼望了望山谷上方那片高远清澈的秋空,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
“快了,丫头。”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带着阳光的暖意,“外面的网,撒得够开了,水也被搅得够浑。你那小情郎手段够辣,像是秋风扫落叶,清理了不少臭虫,但也正因如此,逼得剩下的那些真正成了精的老鼠,更要狗急跳墙,拼命寻找出路了。”
他转过头,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云昭翎身上。“等他们觉得抓住了所谓的‘希望’,忍不住倾巢而出,将最后的力量都暴露出来的时候……”
巫伯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狩猎前的笃定,“便是我们该出去……收网的时候了。”
云昭翎心神一凛,彻底明白了巫伯的意图。他们并非怯懦逃避,而是在进行一场耐心的等待,等待一个能将虺宗核心力量引出并一举歼灭的最佳时机。
而她自己,则需要利用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彻底消化、掌握这新领悟的力量,完成这至关重要的“蛰伏”与“磨砺”。
她缓缓握紧拳头,感受到丹田内涌动着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凝实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坚定,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凝聚,寒光内蕴。
“我明白了。”
山谷之外,由萧元宸亲手搅动的局势,正在不断酝酿、增压,只待一个引爆的契机。山谷之内的云昭翎,正在秋日的暖阳与宁静中,进行着最后、至关重要的淬炼与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