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墨,沈知微坐在灯下,指尖划过旧册上那个代号“夜枭”的名字。她合上书,吹熄了灯。
窗外的马嘶又响了一声,和前几日一模一样。
她没动,只低声说:“影七。”
人影从角落闪出,“在。”
“明日早朝,我会提女子入仕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你把名单准备好。”
影七顿了一下,“现在就推?”
“正好借这股势。”她说,“外敌低头,内政当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步步为营。”
影七应声退下。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渐暗的天色,手指轻轻敲了下掌心。
第二天清晨,乾清殿钟声响起,百官列班而立。
沈知微缓步出列,站在殿中,声音清晰:“国有贤才,不论男女。前有女医正救民于疫,今有女剑客守土于边,何独官途不可通?臣请陛下开科取士,设女子官阶,准其任实职、理政务。”
满殿寂静。
片刻后,裴砚开口:“准。”
诏书当场拟就,加盖凤印,快马送往六部与各地学政。消息传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可就在散朝之后,一名身着青灰长袍的士族官员站在廊下,袖手低语:“妇人执印,纲常崩矣。”
他身边那名护卫低头应话,神情恭敬。
沈知微走过时脚步未停,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悄然启用了心镜系统。
三秒静默。
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
“三日后夜,烧兰台别院……火起时人都睡死了。”
她眼神微动,面上不动分毫,继续向前走去。
回到凤仪宫,她立刻召来影七。
“调凤翼卫五十人,伪装成杂役,今晚就进驻兰台别院周边民宅。”她语气平稳,“工部连夜加装水缸、防火帘,切断所有柴堆堆放路径。另派两人盯住刚才那名护卫,查他昨夜去了哪里,见过谁。”
影七点头,“是。”
“记住,”她补充,“不许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把路走完。”
影七领命离去。
当天夜里,那名护卫果然出了城西门,进了一处偏僻酒肆。他在角落坐下,对面坐着一个黑衣人。两人低语片刻,银袋交手,契约落定。
影七的人远远看着,没有上前。
三日后,夜深人静。
四名蒙面人翻过兰台别院后墙,腰间挂着油壶。他们动作熟练,沿着墙根潜行,将火油泼洒在门窗与檐角。一人点燃引信,火星落下,火焰腾地蹿起。
火光刚亮,四周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
屋顶跃下数道黑影,刀光出鞘,箭矢封住所有退路。
“动手!”一声令下,凤翼卫围拢而上。
四人尚未逃出巷口,已被全部擒获。其中一人挣扎喊道:“我们只是拿钱办事!有人雇我们烧房子!”
“带回去。”暗卫头领冷声道,“一个也别放。”
次日清晨,沈知微已在凤仪宫等候。
供词、画押、银票编号、交接地点,全部呈上。
她翻开卷宗,目光落在三个名字上——三位士族家主,联名出资千金,买一场大火。
她起身,走向乾清殿。
朝会刚开始,那三人还站在班列之中,神色如常。
沈知微出列,将供状高举:“陛下,臣昨夜查获纵火凶徒四人,皆供认受人指使,欲焚毁兰台别院,逼停女子为官新政。”她抬眼扫过那三人,“幕后主使,正是礼部侍郎周元礼、户部员外郎郑文昭、太常寺卿柳承恩。”
满殿哗然。
周元礼脸色一变,“血口喷人!我等岂会做此恶事!”
沈知微不看他,继续道:“凶徒已招,银票可验,交接地点有街坊作证。更有护卫亲耳听见你们商议‘若女子为官成例,我等子孙再难袭爵’。”她顿了顿,“尔等口称礼法,行同豺狼。欲以烈火焚尽女子出路,便是与天下寒门女子为敌!”
裴砚坐在龙座之上,脸色阴沉。
他缓缓起身,走到殿前,接过供状翻看。一页看完,再翻一页。
忽然,他将纸摔在地上,拍案而起:“女子为官,乃朕与皇后共定国策。胆敢破坏者,无论出身,一律按谋逆论处!”
他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凡雇凶纵火者,凌迟处死。家族削爵,田产充公。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殿中无人敢言。
那三人瘫跪在地,浑身发抖。
裴砚指着他们,“押入刑部大狱,严审同党。此案牵连者,一个不留。”
禁军上前,将三人拖出大殿。
消息传开,京城震动。
原本蠢蠢欲动的世家纷纷闭门谢客,不敢再提反对二字。
而市井之间,百姓私语不断。
“沈后连火都挡得住,谁还敢欺负读书的姑娘?”
“听说第一批女官昨夜还在灯下温书,没人敢睡。”
“这才是真护弱的人。”
兰台别院内,二十名新任女官齐聚堂前。
她们穿着统一制式的素蓝官服,胸前绣着“吏”字纹。有人眼中含泪,有人双手紧握。
一人上前跪下,“吾辈得以抬头做人,全赖皇后庇护。”
其余人跟着跪下,齐声道:“愿效忠朝廷,不负所托。”
沈知微站在堂前,看着她们,点了点头,“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们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你们是大周的官。”
她转身离开时,阳光照在台阶上。
影七快步追上来,“赵元安昨夜宴客,宾客里有个十年前退役的驿传副官。”
她脚步未停,“查清楚那人有没有去过北狄?”
“正在查。”
“让他自然露出来。”她说,“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影七低声问:“那批女官的安全还要继续守吗?”
“守。”她答得干脆,“只要新政一日未稳,防就不能撤。”
回到凤仪宫,她坐在案前,翻开新的名录。
笔尖蘸墨,写下第一个名字。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冲进来,脸色发白:“娘娘!兰台别院那边……有人送来了东西!”
“什么?”
“一个木盒,放在门口,没人看见是谁放的。盒子上……刻着一只闭眼的鹰。”